在赵麒看来,派去主持赈灾的人选,甚至比茶马关市重要,更加难以抉择。

    毕竟,关闭茶马互市是一个十分明了的任务,只需要赴任者一往无前,敢于快刀斩乱麻即可。

    可赈灾之事,除却可能有人从中掣肘,亦要面对各种错综复杂的情况,一个不甚便可能前功尽弃,甚至激起民变!

    眼下大乾王朝正值多事之秋,边疆两线用兵,财政来源少,再承担不起新增祸端的后果……

    赵麒想得头疼,索性揉起了太阳穴,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一阵清香伴随着脚步声,出现在了御书房中。

    “陛下这是为什么犯愁呢?”

    赵麒闻声,睁眼一看,只见一道倩影映入眼帘,正是解雪晴。

    上次二人因为领军赴山溪的人选,闹得有些不愉快后,便好几天不曾见面了。

    看到心上人,赵麒的心情也好了些,当即挥手示意其坐下,旋即叹了口气,将黄河泛滥、需人主持赈灾的事大体说了一遍。

    他倒并不指望解雪晴能帮上什么忙,只是这种时候有个人倾诉,总归心里会舒服些。

    谁料,听了赵麒的一番话,解雪晴当即斩钉截铁道。

    “陛下,我愿意去!”

    一句话把赵麒噎住,刚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你去?”

    “正是。”

    赵麒眉毛轻挑,打量了解雪晴半天,见对方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神色后,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可。”

    “你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难当此任。”

    “若有差错,则江山危矣。”

    还有半句话,他藏在心里没有说。

    那便是,灾区情势凶险,身为一个男人,他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女人身赴险境。

    但赵麒明白,如果真说了这句话,眼前这个外柔内刚的将门虎女,肯定会想要证明自己,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果然,在听到这个理由后,解雪晴虽有些不快,却也没有像上次那般争执,只是张了张嘴后最终叹了口气。

    战场是她熟悉的领域,故而她能为天子解忧;可治理天灾是另一码事,赵麒的话让她的信心少了几分。

    半晌,解雪晴缓缓开口道。

    “陛下既然这样说了,我便也不好继续坚持。”

    “只是我这有一个合适的人选,陛下不妨听听。”

    赵麒闻言,登时眼前一亮。

    对啊!

    解雪晴也许胜任不了,但解元帅人脉极广,说不定她就知道有擅长此事的人才呢!

    “说说看。”

    看到赵麒眉宇间的忧愁之色少了些,解雪晴笑了笑,将方才那些小心思抛在脑后,用心介绍起来。

    “此人名为高俊,是我父亲的同乡旧友,眼下是京中的一个司粮官。”

    “他做过多年的地方官,后来才升到京里,若要选一个既通晓地方实情、又懂得安排粮草的人去主持赈灾,此人再合适不过了。”

    赵麒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高俊是个小官而轻视他。

    恰恰相反,此人身为解元帅的故交,却仍只是个本分的五品官,赵麒才更加相信他的品德。

    毕竟,以解元帅的影响力,要想在军中给一个人操作一个三品甚至二品的虚职,压根算不上什么难事……

    “既然是你推举的,那朕便见见他。”

    “来人,传司粮官高俊来见!”

    大约半炷香,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人被小海子引了进来。

    “臣高俊,参见陛下!”

    “平身。”

    赵麒细细端详,但见此人皮肤黝黑,目光炯炯有神,身材精瘦,反倒有种干劲十足的感觉,一看便是在地方耕耘了多年的实干派。

    而朝廷此刻,最需要的便是干实事的人!

    高俊见故友之女解雪晴也在场,还是坐着的,心中亦是惊讶,却没有过多猜测其与天子的关系,而是将心思放在了眼前。

    毕竟,他一个五品的司粮官,连奉天殿都只有召集百官的大祭礼时去过几次,更别提被皇帝亲自在御书房召见了,这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见高俊面色十分严肃,赵麒笑了笑,挥手示意其放松些。

    随后,他便开始了对高俊能力的考验。

    “今日朕召高卿来,是想问问,你对黄河灾情,有何见解?”

    高俊神色微微一动,似乎有些意外,却也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回陛下,臣以为治理黄患,当在两个字。”

    “哪两个字?”

    “一个赈字,一个治字。”

    “哦?”

    赵麒来了兴趣,眼前之人,似乎真的非比寻常。

    “说说看。”

    “遵旨。”

    高俊略微一沉吟,对着赵麒娓娓道。

    “所谓赈,便是要赈济灾民,安抚百姓,使其有饭吃、有地方住,最好能够回归正常的生活,不再流窜生事,亦不会聚众闹事,以至于酿成大祸。”

    “至于治,便是要在处理好燃眉之急后,从根源上查清黄河泛滥的原因,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从而尽量杜绝下一次黄患的发生。”

    听到高俊逻辑严密的分析,赵麒肯定地点了点头,对眼前人的欣赏又多了几分,继续问道。

    “既是要赈灾,那便要钱,可朝廷眼下正在两线用兵,钱从何来?”

    “而治理根源,若是天灾,该如何?”

    “若是人祸,又该如何?”

    赵麒一连串发问,听得高俊有些愣住。

    不是因为这些问题太难,而是高俊不敢相信,这些十分有深度的问题,是从当今天子口中问出的!

    都说今上此前是大智若愚,如今才展露锋芒,高俊原本不信,可今日一番对话,却是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赵麒巨大的变化。

    “回陛下,国库若暂时拿不出银子,臣以为可从地方筹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乾的臣子为君父分忧,乃是责任!”

    “再论治,若是天灾,则臣以为可加固河堤,同时开新河道引流,此所谓疏堵并用,双管齐下。”

    “若是人祸……”

    说到这,高俊顿了顿,语气陡然沉下了些。

    “则臣请陛下,赐钦差尚方宝剑,以斩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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