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也有些不解,“萧翼兄,新官上任时拜会上官乃是人之常情,你为何提到不宜二字?”

    萧翼沉声说道:“我刚从台院过来,看到有人正在御史大夫和中丞面前告状!”

    “告状?”马周愕然道:“告什么状?”

    萧翼看了一眼程俊,目光古怪道:“当然是告处侠兄的状,宾王兄今日一直待在察院,应是不知今天发生了什么,今天御史选拔结束后,咱们的处侠兄,唆使武官之子,把文官的儿子们给打了!”

    嘶马周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然不知道今天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为了今天的御史选拔,台中的中丞、侍御史、殿中侍御史,都将满十五岁的儿子送进了宫里,这不是一下子把他们都给得罪了吗?

    程俊皱眉道:“这是谁造的谣?”

    马周讶然,“这事是假的?”

    “假的。”

    程俊语气不容置疑道。

    萧翼看向程俊的目光变得更古怪了几分,说道:“确实毕竟现在还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处侠兄唆使的武官儿子打的文官儿子。”

    “不过他们的意见出奇的统一,都觉得背后主使是你。”

    这可不行啊,我这御史还没当满一天,就将御史台上下得罪了个遍,别说以后,怕是现在就要被他们给小鞋穿了

    程俊觉得有必要做些什么,缓缓站起了身,说道:“萧翼兄,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我觉得我今天诸事都挺皆宜的。”

    萧翼讶然,“你要过去见他们?”

    “当然要去!”程俊说道,“若是不去,岂不是授人以柄,让他们觉得我过于自傲了吗?”

    “可是现在过去对你不利啊。”

    萧翼担忧说道。

    马周摆手道:“不对不对,萧翼兄此言差矣,我觉得处侠兄说的是正理,今天那边就算是火坑,处侠兄也得跳,不然明天他们责问起来,才是真正的麻烦!”

    萧翼咬了咬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处侠兄,我跟你一起去!”

    程俊看着他,心里有些意外,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他竟然想陪自己一起跳,不怕惹火烧身吗?

    这时,马周起身掸了掸袖子,说道:“巧了,我也有这个想法。”

    程俊更意外了,“两位仁兄,我过去可不是领赏的,有可能是去找骂,你们不必跟我一起。”

    马周忽然掐了掐手指,说道:“我刚才给自己算了算,我今天是逢凶化吉,什么是凶?跟你过去就是凶,但只要过去,就会化吉,所以我一定要去。”

    程俊吃惊道:“你还会算卦?”

    史书上怎么没提到啊?

    马周放下手指,咧嘴道:“刚学的。”

    那不是瞎掰么程俊看向萧翼,见他低头不知想什么,以为他犹豫了。

    还不等他开口,就见萧翼忽然抬头神色肃然起来。

    “我刚才问了一下我的曾祖父,我的曾祖父说,今天若是不去,等我死了他不见我。”

    “……”

    马周笑骂道:“你比我的还离谱!”

    说着,他看向了程俊:“今天我俩肯定跟你过去,除非你不去。”

    “那咱们就走吧。”

    程俊一笑,他们给出了好意,若是不接受,反而会不好。

    很快,三人来到了台院。

    …………

    “温大夫,刘中丞,你们可得给下官主持公道!我儿崔擢被尉迟敬德的儿子尉迟宝琳打的遍体鳞伤,我都认不出来啦!”

    “此等悖逆小儿,必须严惩!”

    台院堂中,温彦博坐在首位,穿戴圆领紫袍和獬豸冠,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殿中侍御史崔仁师,感觉头大如斗。

    他冲着坐在右手边上身穿红袍的御史中丞刘祥道使了一个眼色,让他赶紧劝劝。

    刘祥道三十三岁左右,此时低着头,一言不发。

    温彦博这才想起来,刘祥道的儿子今天也参加了御史选拔,也被武官的儿子打了,不由大感头疼,只得亲自出马,拍了拍桌子打断崔仁师的喋喋不休,严肃说道:

    “崔御史,令郎被打,本官深表同情。”

    “但本官要提醒你,你口中的悖逆小儿,陛下已经降旨勒令其父严加管教,其父尉迟敬德也被陛下治罪,现于朱雀门外看守宫门。”

    “陛下已经替你主持公道,你还要本官主持什么公道?”

    “错了错了!”崔仁师望着五十来岁两鬓斑白的御史大夫,咬牙切齿道:“下官说的悖逆小儿,不是尉迟敬德的儿子尉迟宝琳,是程咬金的儿子程俊!”

    “我儿被打,尉迟宝琳最多是个打手,程俊才是主谋!若不是他唆使的,武官之子又如何能殴打我儿还有刘中丞的儿子!”

    “据我所知,这次被武官儿子殴打的,不只是我儿与刘中丞的儿子,还有好几个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的儿子!”

    崔仁师怒气冲冲道:“程俊是主谋,陛下却惩治了一个打手,这样的结果,如何让我等心服?”

    温彦博斜看了一眼刘祥道,见他抬头望了过来,便知道他也在等一个结果,思索片刻说道:

    “崔御史刚才所说可有证据?”

    崔仁师嗓门响亮道:“有,但还没有证实!”

    温彦博无语,“那不就是没有?”

    崔仁师嘬着牙花子道:“若是证据确凿,下官现在已经去找陛下参他程俊,还有他爹程咬金一本了!”

    温彦博拧眉道:“你没有证据,却要本官主持公道,本官如何能主持的了?”

    “这个简单!”崔仁师说道:“只要温大夫将程俊交给下官处置,下官一定让他自认罪行!”

    “不行。”

    温彦博断然道:“程俊没有犯法,你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处置他!”

    “温大夫,此言差矣。”这时,刘祥道忽然开口说道:“陛下已经任命程俊为我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他是御史,就应该由御史台管。”

    “新官上任,理应拜会上官,陛下上午任命的他,现在已经是下午,却不见程俊过来,可见此子狂傲至极,无礼无德!仅凭此条,就可定他一个不敬上官的罪名。”

    “刘中丞!”温彦博望着他,神色不渝道:

    “你刚才也说了,程俊是陛下今天上午新选的御史,这才下午,你就要治他的罪,你是在针对程俊,还是在针对陛下?”

    刘祥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道:“下官没有针对谁,只是在履行御史中丞的职责!苍蝇不叮无缝蛋,程俊若是没有失礼,谁又能治得了他的罪?”

    这时,堂外忽然响起一道少年声音。

    “刘中丞所言在理,下官程俊,特来拜会诸位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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