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祥道看着托盘上崭新绿袍,嘴唇颤抖着,伸出手掌摘下腰带,脱掉身上的红色官袍,随即颤巍巍的拿起绿袍,穿在了身上。
李世民看他这样心里有些不忍,拽着程俊走到一边,板起脸庞说道:“程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就没有一点触动吗?先贤说过要有恻隐心,你怎么一点恻隐心都没有?”
程俊正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李世民两秒,确定他是认真的,严肃说道:
“陛下,臣请问今天如果臣因为他的诬陷,而被迫脱去朝服,陛下会不会也问刘台端这个问题?”
李世民皱眉想了想,若有所悟,叹息说道:“恐怕不会”
程俊道:“这就叫巴掌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刘台端一心想要为难臣,臣难道不应该反击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圣人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范睢当年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臣也是如此,这是圣贤教的,臣行的是圣贤之理!”
李二再次陷入思索,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有理,感慨道:“你这张嘴,是真适合当言官啊,行了,朕听进去了,你可以马不停蹄的走了!”
程俊一笑,拱手道:“臣告退!”
此时,刘祥道已经换好了绿袍,恋恋不舍的看着中年紫袍太监将红袍带走,随即看到程俊离开大殿,心中又气又恨。
但此事已成定局,他也无力回天,长叹了口气,转身对着李世民拱手道:“陛下,微臣告退。”
“下去吧。”
李世民还在琢磨着程俊刚才的话,闻言抬起头,看了刘祥道一眼,发觉心中对他的同情,因为程俊的那番话消失的无影无踪,挥了挥手,不带丝毫情感,再次恢复成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
等到二人离开,李世民呼出一口气,就听到张阿难的声音传来:“陛下,奴婢已经将刘祥道的治罪圣旨草拟好了。”
“交给中书省吧,让那边润润笔,然后送去御史台!”
李世民吩咐完,再次拿起奏折看了起来,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对着领旨后走到门口的张阿难说道:“等会先别急着回来,你再去传一道朕的旨意,今日不许程俊再入宫!”
“奴婢遵旨!”
张阿难连忙转身领旨道。
…………
御史台。
下午时分,察院门口,萧翼和马周身穿御史袍服,拎着一个胡凳,坐在巷道边上。
这里是去三院的必经之路。
只要在这里等着,任何人来御史台,他们都能看到。
萧翼感觉眼睛都睁的疼了,揉了揉眼睛道:“宾王兄,刘中丞和处侠兄去多久了?”
马周算了算时间,说道:“有小半个时辰了。”
萧翼感慨道:“我怎么感觉像是过了一天呢?”
马周叹了口气道:“我也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也不知道处侠兄是不是真的如我说的那样。”
话音甫落,萧翼忽然蹭的一下站起,吓了马周一跳,当看到一位穿戴青袍獬豸冠的一米八五大高个朝这边走来,他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处侠兄,你可算回来了!”
萧翼激动道:“没出现什么意外吧?”
程俊一笑,“有惊无险吧。”
萧翼眼眸一亮,抬手指向旁边的马周,语气激动道:“厉害,太厉害了,处侠兄你去皇宫时,宾王兄也说了有惊无险四个字!”
闻言,程俊望向了马周,讶然道:“宾王兄猜到了?”
马周笑了笑,“只猜了个大概。”
程俊好奇道:“你说说,我听听对不对。”
马周沉吟说道:“刘中丞敢去皇宫找陛下说此事,我觉得肯定是有所准备,而你竟丝毫不担心去皇宫,似乎笃定他会一无所获,我就在想其中的关联。”
“首先我想到的,是刘中丞的儿子被打,他一定从他儿子口中得知了什么线索,这个线索,肯定对处侠兄你不利。”
“处侠兄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去的皇宫。”
马周望着程俊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刘中丞应该是请陛下降旨召某位武官之子入宫我怀疑这位武官之子是尉迟宝琳,因为是他带的头然后与他当面对质!”
“刘中丞最擅长提审犯人,没几个犯人能顶得住他的问询,只要那位武官之子见到了刘中丞,肯定顶不住威逼,会如实交代!”
“所以处侠兄此次入宫,真正的目的不是参刘中丞,而是要给那位武官之子一些暗示!”
“比如让他不要曲解圣贤的那句微言。”
马周笑着问道:“处侠兄,不知我猜中了多少?”
“全部。”
像是他就在现场一样程俊惊叹了一声,真不愧是未来的宰相,这份洞察力太强了。
萧翼也佩服的看着马周,说道:“宾王兄心细如发,有宰相之姿啊!”
他的洞察力也很强,程俊看了一眼萧翼,不对,和洞察力相比,他的拍马屁功夫更是强的离谱。
这时,马周的声音再次响起:“处侠兄,你有没有发现你漏算了一件事?”
程俊笑道:“你是说坊中才俊?”
马周闻言,感慨道:“处侠兄算无遗策啊。”
萧翼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好奇道:“这件事跟坊中才俊有什么关系?”
马周转头解释道:“如果刘中丞只是让陛下召尉迟宝琳入宫,对质时处侠兄只需暗示尉迟宝琳不要曲解圣人微言,只要尉迟宝琳不傻,就一定能读懂处侠兄的意思,便可让处侠兄化险为夷。”
“但坊中才俊不一样,我听说武官之子殴打文官之子时,坊中才俊并不在现场,但他们入宫时,是和处侠兄在一起的,很有可能听过处侠兄提到‘君子不重则不威’的另外一层含义。”
“一旦刘中丞从他们口中得到这一点,便也可以坐实处侠兄唆使武官之子殴打文官之子的罪名。”
说完,马周看着程俊问道:“处侠兄有没有对坊中才俊提到过那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
“有提到过。”
听他这么说,马周愈发好奇,“那为何你不担心呢?”
程俊笑道:“担心什么?担心他们卖我?怎么可能呢,那些坊中才俊都是颜回君子,何况我还帮他们争取到了能在朝中各个府衙学习的机会。”
马周恍然大悟,“原来你对那些坊中少年有恩啊,那就不奇怪了。”
“你对他们有恩,他们定然不会出卖于你,若是他们真这样做了,就是在自绝仕途,为朝臣所不齿。”
马周竖起大拇指赞赏道:“处侠兄做事环环相扣,有宰相之姿!”
能想到这一点,你也是程俊心里想着。
萧翼此时也是恍然,忽然发现有些不对,望向程俊的背后,见空无一人,好奇问道:
“处侠兄,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刘中丞呢?”
程俊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有人过来,指着对方说道:“这不是回来了吗?”
萧翼放眼望去,看到一个身穿绿袍的中年人,面容十分熟悉,不由愣了一下。
马周也望了过去,看到刘祥道此时竟然身穿六品七品才穿的绿色袍服,瞳孔猛地一缩。
刘中丞被降职了?
这时,台院有五个人走了出来,其中四人身穿绿袍,是台中的侍御史,边走边嚷嚷。
“刘中丞怎么还没回来?”
“就是啊!”
“走,出去看看!”
另外一人是身穿紫袍的温彦博,此刻他抚着胡须,也跟着走出了台院。
当看到程俊以后,温彦博不由一怔。
这小子竟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刘中丞呢?
他望向更前方,当看见刘祥道身上穿着一件绿袍,温彦博瞳孔瞬间放大,嘶了一口凉气。
四名侍御史也注意到了他,目光放在刘祥道穿的绿袍上。
“卧槽!”
有人没绷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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