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师古闻言怒眉倒竖,不客气道:
“想参我,你尽管去参!”
“看看你参我一本,陛下是斥责你还是斥责我。”
颜师古丝毫不惧。
毕竟,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是他侄子颜显甫的事。
教育侄子怎么做人,是他爹颜勤礼的事。
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这个当伯父的管。
所以程俊参他,只会让陛下觉得程俊有问题。
再加上昨天他参过程俊,程俊现在参他,明显是报复。
陛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可能会看不出端倪,所以程俊参他,是自作聪明,最终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俊见他如此,却也不恼,笑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我这就去你侄子家,将你侄子带回御史台关押。”
听到“关押”二字,颜师古眉头一挑,见程俊转身就要走,立即拦在他面前,质问道:
“把话说清楚再走,你凭什么抓我侄子?”
程俊站定,淡淡说道:
“早前陛下降了旨意,准许我御史台行羁押人犯之权,所以我现在有权力将你侄子羁押在御史台狱。”
颜师古眯起眼眸道:“我侄子的事,有万年县衙管,不经万年县衙之手,你御史台直接管了此事,有越司侵职之嫌,程俊,只此一条,我就可以再参你一本!”
程俊道:“你是不是忘了,万年令崔慎已经被抓的事?”
颜师古这才想起来,万年令崔慎,因为程俊,早就被罢官了,皱眉道:
“万年县衙管不了,也该移交到长安县衙啊!”
程俊举起诉状,轻轻挥了一挥,笑容善良说道:
“你猜猜,这份诉状,是谁给我的?”
看着颜师古脸色一变,程俊接着说道:
“长安令杨纂于今日上午,接下了这份诉状,今天晚上,他告诉我,此案他无力解决,按照流程,长安县衙不能处置的案件,将交由御史台处置。”
“所以,我管此事,不是越司侵职,是理所应当。”
这小子准备的倒是充分啊颜师古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同时在心里连带着长安令杨纂一块骂了。
这么一件小事,杨纂怎可能不知道怎么解决。
很明显,是程俊大晚上的从杨纂那里讨要了这份诉状。
只要杨纂站在程俊那边,帮程俊说话,那么,程俊便不构成越司侵职。
他参程俊也是白费功夫。
见颜师古不吭声,程俊收起笑容,严肃说道:
“颜县男,我把话说前面,在你侄子的事情没有解决以前,我是不会放人的。”
颜师古盯着他道:“我觉得没必要抓他,他又不会跑。”
程俊断然拒绝道:“你的保证没用,人,我今天抓定了,你是朝中有名的大儒,我先来见你,是给你面子,给颜家颜面!”
“你既然不管,我自然只能公事公办,告辞!”
说完,程俊收起诉状,拱了拱手,朝着门外走去。
然而刚走出两步,颜师古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程俊再次站定,望着他问道:“颜县男,你还有事?”
颜师古思索片刻,说道:
“我派人把我侄子叫过来,如何?”
程俊沉吟道:“这样最好,省却我来回跑了。”
颜师古见他同意,立即转头对着府邸中年管家招了招手,等他来到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记住,快去快回。”
“诺!”
颜府管家立即带着两个仆役离开。
颜师古看着程俊,摊开手掌说道:
“程御史,先去堂屋坐会?”
程俊微微颔首,跟在颜师古身后,来到颜府堂屋坐下。
二人坐在堂屋之中,彼此也不交流,一直看着堂屋外面。
两刻钟以后,急促的脚步声在堂屋外响起。
程俊仔细一看,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少年。
中年男人神色焦急走在前面。
少年年约十六,神情紧张的跟在身后。
颜师古看到程俊在打量他们,哼哼道:
“你要抓的人来了,他老子也来了。”
说着,他起身走到外面,等到二人来到身边,指了指身穿浅绿色官袍坐在堂屋内的一米八五大高个说道:
“三弟,那位就是要抓显甫的殿中侍御史程俊。”
颜勤礼身材高瘦,蓄着山羊胡,此时身穿绯红官袍,站在颜师古身边,拧着眉头看向坐在堂屋中的程俊。
程俊起身拱手道:“见过颜学士。”
颜勤礼,是颜师古的三弟,也是大儒,不仅是著作局掌撰拟文字的著作佐郎,还是弘文馆学士。
颜勤礼颔首回应。
程俊行礼以后,看了看跟在颜勤礼身后的俊俏少年,对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颜显甫面对长安城的名人,心里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不服,走入堂屋,先对程俊行了一礼,随即抬头问道:
“程御史,听我伯父府上的管家说,你要抓我?”
程俊点头道:“你惹上了官司,你应该知道。”
颜显甫生气道:“我打他,是我的不对,但是,我颜家已经给他赔了钱,还想怎样!”
程俊呵笑道:“我要是让你掉几颗牙齿,再扔你贯钱,这事能不能过去?”
颜显甫闻言,顿时抿起嘴唇不吭声。
程俊摊手说道:“你看看,我都赔你钱了,你还想怎样呢?”
“是不是觉得心里不舒坦?你心里不舒坦,是因为你不缺那三瓜两枣。”
程俊再次拿出诉状,低头看着说道:
“被你打的那个人,家中有些资财,所以不缺你颜家赔的三瓜两枣。”
“再者,你把那人打的可不轻啊,那人被你打的掉了两颗牙。”
“按照我大唐律法,殴斗者,折齿,徒一年半。”
颜勤礼这时开口道:“程御史,你莫要忘了,我大唐有赎刑。”
程俊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也是你儿子到现在没有坐牢的原因。”
颜勤礼是穿绯红官袍的弘文馆学士,所以,他的儿子有资格赎刑。
程俊低头看着诉状,继续说道:
“我大唐有赎刑不假,但除了赎自己的刑,依照律法,还得给予受害者赔偿。”
“挨你儿子打的那个人,觉得你家给的赔偿不够,且打了人不道歉,人家这才告官。”
颜勤礼皱眉道:“我不知道此事。”
程俊收起诉状,点头道:
“颜家的门风,我相信你不知道,你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处置你儿子官司的万年令崔慎,接到受害者的诉状时,想卖你颜家一个人情,特意给压下来了。”
“受害者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这才一直上告到了今天。”
“原来的万年令被陛下惩处以后,万年令一职至今未有人选,受害者以前状告你儿,万年令会压下来,现在万年令没了,他是上告无门,这才手持诉状,告到了长安县衙。”
程俊道:“长安令杨纂于今日接手了此案,然而,杨纂觉得此案重大,他处置不了,便上报给了御史台,最后由我出面,来处置此案。”
“这也是我今晚过来,请令郎去御史台的原因。”
听到程俊的话,颜勤礼看了一眼颜师古,见他瞪着程俊,张着骂人的口型,却未出声反驳,便知晓事情差不多如此,思索片刻,说道:
“所以说,只要我颜家给那人赔足钱,再道个歉,就可以了?”
程俊点头道:“对。”
颜勤礼和颜显甫父子闻言,顿时如释重负。
合着就是这么个小事?
颜勤礼露出笑容道:“话说明白,就简单了,明天我让我儿带足钱,去给人道歉!”
程俊道:“可以,不过那是明天的事,今晚上,我要先带颜显甫回御史台。”
颜勤礼立即道:“我现在就带我儿去找那个人,给他道歉,你把那个人的住址告诉我!”
程俊拒绝道:“不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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