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听着皇帝絮絮叨叨的将事情说完,神色微微凝滞了一瞬。
他确实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提起来,他才隐约记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会儿他年纪还小,但已经开始跟着兰太傅念书了,有一回母后兴冲冲的同他说,兰夫人有了身孕,若是生个姑娘的话,定会是个大美人儿,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早早给他定下来,说来年春日桃花开了,他就能见到他的太子妃了。
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一向沉稳的盛君尧,好几次同他暗戳戳的炫耀,说他娘要生妹妹了,他的妹妹肯定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妹妹。
到那年过年的时候,母后还特地挑选了一对龙凤佩,说要真是个姑娘,等她出生时,便将这信物送去,定下这门亲事。
可惜没等到来年春日桃花开,才过年关,整个京城就被蒙上了一层血色。
先是边关动乱,容大将军战死沙场,随后证据确凿,容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京中掀起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西北军权旁落,京中武将心思浮动,也就是这个时候,兰夫人遭了算计,在外生下了孩子。
盛国公当时临危受命,最后终于在那场动乱之中获胜,带着妻儿远赴边关,一走便是三年。
等到盛国公一家人回来,宫中母后与父皇的关系已经开始箭弩拔张,母后精力渐渐不济,便谁也没有再提起过从前的事情,即便是盛君尧,也从未说过自家妹妹可爱的话,只说看着乖巧。
到后来母后病逝,再到后来盛云珠稍微长大点之后,他也见过,只一眼便看透了她那双眼睛里的愚蠢和算计,过往母后口头提过的婚事,也彻底被他尘封在记忆之中,再也没有考虑过。
这几年,自从他腿伤之后,各方心思浮动,有关盛云珠跟老三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父皇也从未提起过旧时母后口头提起的婚事,如今真假千金的事情闹出来,兰夫人带着陆泱泱离开了盛家,这桩旧事,倒是被提出来了。
无非是,如今陆泱泱身上无关权势,他的好父皇故作大度,想来“成全”一桩美意。
多可笑。
太子手指拢在袖中,指腹下意识的摩挲着银戒,如此明显的用意,他竟是有那么一丝可耻的心动。
将她娶回来啊。
那双明亮的眼睛,从初见时,便宛如暗夜之中璀璨的一颗辰星,让人忍不住想要藏起来,放在心上珍藏。
可天高海阔,辰星也属于天空。
太子忽而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父皇,儿臣无意娶妻。”太子看向皇帝,果断干脆的拒绝了。
皇帝有些意外,“这是为何?阿却,你不是挺喜欢那小姑娘吗?你们这也算是缘分了,如今再相遇,正是天作之合,怎么……”
“父皇,儿臣不行。”太子淡淡的打断他。
皇帝的表情短暂的出现了那么一丝丝的皲裂,下意识的张口:“朕问过太医,说,说并不影响……”
“不影响娶妻是吗?”太子声音平静的回视着皇帝质疑的目光:“儿臣这是心病,心病难医,太医应当同父皇讲过。”
“莫说是她不行,其他任何人都不行,既如此,儿臣何故娶妻?若需要人照顾,这东宫这么多的宫女内侍还不够用的吗?”
“话虽如此,就……”皇帝还是心存希望:“就没有一点可能吗?”
“父皇,这轮椅我已经坐了三年了,父皇觉得,还有可能吗?”太子的声音冷下来,甚至带上了一抹不耐烦。
皇帝急忙讪讪解释:“阿却,爹不是这个意思,爹是看你挺喜欢那小姑娘,想着也合适你,不如娶回来,这,你……哎,都是爹的不是,你别气,当心别气坏了身子、”
皇帝耐心的哄了几句,见太子仍旧是冷着脸不搭腔,颇有些无奈的站起来,“好好,爹不说了,不说了,你好生歇息,爹就先回去了。”
等到皇帝前脚离开,太子清淡的眉眼瞬间冷凝下来,他挥手便桌子上摆放着的棋盘哗啦一声全砸了出去,连带着一旁的茶具都没逃过碎裂的命运。
殿门外,皇帝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同一旁的冯大监念叨:“你看看,朕不过说他几句,还说不得,朕也知道,他从前心高气傲的惯了,这几年……哎,朕还想着,无论怎样,总该让他留下个子嗣。”
冯大监小心在一旁陪侍着:“陛下看着殿下长大的,哪能不知道殿下的脾气,殿下好心,心疼那姑娘呢。”
“你说的有道理,对了,帖子都下了吧,过几日,朕也见见那小姑娘,听说是伤了脸,不知道严不严重,不过倒也不打紧,阿却喜欢就行。给他娶个媳妇儿,朕也安心了。”皇帝往外走着,倒是想起个事儿来,
“昨儿个北燕是递了折子过来,说要择一位公主和亲吗?”
冯大监点头:“却有这事儿。”
“你觉得谁合适呢?”皇帝突然问道。
冯大监脸皮微颤,讪讪的不敢开口。
……
长公主府的园子里,梨端趴在长公主的身后,双手捂住她的眼睛,笑嘻嘻的说:“娘,你相信我,肯定是个大大大惊喜!”
长公主好笑的扬起唇角:“哦?你这神神秘秘的把我找过来,还要蒙着我的眼睛,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怎么是鬼主意呢,”梨端嗔了一声,“娘你快猜一猜嘛,我看你猜的准不准,你要是猜的不准的话,就给我多加一份生辰礼物。”
“我看你就是想哄我的东西,”长公主故意拉了声音,“那我就猜……”
“快猜快猜。”梨端催促。
长公主笑出了声:“猜出来你可别哭。”
“娘!”梨端懊恼的喊了一声。
“是不是你念叨了好些天的那位明公子,被你给请过来了?”长公主问道。
“哇,娘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梨端夸张的喊道。
与此同时,戏台上,明若一身戏服,走了出来。
长公主搓搓胳膊:“什么虫不虫的,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梨端撒开捂着长公主眼睛的手,台上明若开嗓。
猝不及防,那双眼,就撞入了长公主的眼眸之中。
手边茶盏,哗啦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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