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侯府的揽月阁被夕阳的余晖笼罩,显得宁静而温暖。
姜书秀褪下外出的衣裙,丫环来喜熟练地为她换上了一身杏黄缎面的小袄,细腻柔软的毛料在日光下闪着光泽。
小袄下,翠绿的烟纱散花裙轻盈飘逸,宛如初春的柳枝。
“世子爷马球会还没回来吗?”姜书秀向来喜询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
“世子爷午后派人回府传话,说是与忠勇将军府的姑爷、景襄侯家的公子在城外别院小住两日。”
来喜一边整理着姜书秀换下的衣裙,一边回禀道。
姜书秀闻言,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她正要让小丫环冰巧去厨房传话准备晚膳,却见老夫人洪映蓉身边的丫环含巧走了进来,向她恭敬地行礼。
“少夫人,万安。老夫人让我来问您,若还没摆饭?就请少夫人去般落堂与老夫人一同用晚膳。”含巧的声音清脆悦耳,传达着老夫人的邀请。
姜书秀微微一愣,随即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有些散乱的发丝,温婉地笑了笑,“五妹妹也过去一起用膳吗?”
“五姑娘今日留在芳华苑用晚膳,就不过去了。”含巧回答道,“她院里今日新来了个小丫环,五姑娘甚是喜欢,正拉着小丫环说体己话呢。”
姜书秀听了,意外地“哦”了一声,府中最近并未添置新人,这突如其来的小丫环让她感到一丝好奇。
不过,她并未细问,只是让来喜将六心斋里买的几包蜜饯送到芳华苑去,又吩咐蕊儿带上为老夫人买的盐津海棠果,然后便前往般落堂与老夫人一同用晚膳。
洪映蓉如今年岁已高,饮食习惯也趋向于清淡,对那些油腻的食物已提不起兴趣。
姜书秀与她一起用晚膳,所以又特地添加了几道春季的新鲜菜肴。
庆园豆腐、五宝鲜蔬、马蹄豆兰、樱桃肉山药,晶莹剔透的水晶虾仁,还有精细的银芽鸡丝,以及清爽的菊花脑清汤,甜点上的是绵软细腻的杏仁豆腐。
姜书秀看着这些菜肴,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其实她的口味也和洪映蓉差不多,只是薛元初喜食荤菜,所以揽月阁的饮食也以迎合薛元初的口味为主。
她让蕊儿把洪映蓉特地让买的盐津海棠果递给了赵嬷嬷。
洪映蓉笑意盈盈地说:“这个果子闲暇时吃上一颗,最是惬意。”
婆媳两人在餐桌上有说有笑,气氛甚是融洽。
洪映蓉聊到西市上有什么趣事,又随口问道:“你去珍宝斋,有没有选到心仪的瓷器?”
姜书秀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去时店铺并未开张,也不知是何缘故?周妈妈向邻铺的掌柜打听,得知珍宝斋已经两日没有营业了。”
洪映蓉闻言略一沉吟,她记得前几日赵柏还曾看到那个年轻的小厮在店内打杂,怎么短短几日就停业了?
姜书秀未察觉到婆婆的沉思,而是好奇的问道:“听说五妹妹那边新添了个小丫环,两人很是投缘。那丫环是从我们府里其他院子调过去的吗?”
赵嬷嬷一边为洪映蓉布菜,一边将今日周金氏与小禾母女来侯府求助的事情简述了一遍。
姜书秀听后,秀眉微蹙,显然对侯府田庄上发生的事情感到吃惊。
“以前只听说京中其他府邸有这样为富不仁之事,但归根结底还是主家管理不严所致。如果因此闹出人命,对侯府的名声总是有损的。”
洪映蓉点头表示赞同,“正是如此。现在你公爹不在了,元初也还没有正式承袭侯爵之位,自然要事事小心,以免给人留下话柄。”
晚膳之后,洪映蓉与姜书秀在茶室中悠闲地品着茶,洪映蓉口中含着盐津海棠果,那独特的咸甜之味令她回味无穷。
话题逐渐引向了洪映蓉今日最挂怀的一件事,“那周金氏离开时,提及庄上有人传闻凭空得了三千两银子的横财……”
“三千两?”姜书秀闻言大惊,今年的春季账目她可是亲自一一核对过的。如此巨额的银子,若真有人暗中动手脚,必然会在账目上留下蛛丝马迹,这是绝对逃不过她的法眼的。
她在府中执掌中馈多年,姜书秀深知婆母此问的深意,那就是在怀疑此事的真实性,或者疑心是自己从中作梗。
姜书秀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跪倒在洪映蓉的面前。
“母亲,儿媳今年对账目都是反复核查多次,所有现银、银票全都妥善锁在库房之中。母亲若有疑虑,随时可以派人查验。”
“孩子,你误会了。”洪映蓉迅速上前扶起姜书秀,赵嬷嬷也赶忙过来帮忙。
“少夫人,您误解老夫人的意思了。正是因为老夫人觉得这事蹊跷,账目上又分毫不差,进项也只多不少,所以才一时难以分辨真假。”
姜书秀在赵嬷嬷的搀扶下重新坐回椅子,她沉思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儿媳也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若真有人能从田庄上瞒下这么一大笔银子……那必定是长年累月的账目积弊,上下联手,甚至可能还有主家中的人参与其中……”
话说至此,姜书秀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沉了下去。
她心中蓦地一惊,意识到假如真有人能悄无声息地在整个侯府瞒天过海,那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她的夫君薛元初。
洪映蓉察觉到了姜书秀心中的犹豫与不安,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薛忠今日负责送周金氏回田庄,我已叮嘱他对那边的情况仔细探查一番。我们就先耐心等待他的消息吧。”
洪映蓉言毕,便嘱咐姜书秀回揽月阁好好歇息。
姜书秀刚准备欠身行礼,告退离去,却见外院的婆子匆匆进来,禀报管事薛忠已经返回。
姜书秀心中对田庄那边的情况也充满了好奇,于是她转身回来,静静地站在了洪映蓉的身旁。
只见薛忠满脸焦急地冲进院子,身上的长袍沾满了尘土,甚至有几处明显的污迹,仿佛与人缠斗过一样。
“老夫人,万安!”他气喘吁吁地行礼道,“老夫人事出紧急,需要立刻从侯府抽调护卫前往城西和城南的两座田庄进行看守。”
“咱们庄子上,出大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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