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观位于京郊的山上,虽距离不远,但来回也需一日的路程。
颜伯熙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屋里,心中茫然无措,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他坐在桌旁,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手中的雕花漆盒上,那支白玉蝴蝶双生簪静静地躺在其中,仿佛也在默默地诉说着什么。
颜伯熙不禁苦笑,这支簪子本是他想送给薛善秋的礼物,如今却成了他手中无法送出的遗憾。
他就这样恍若置身另一个世界,直到仆妇端上饭菜,才蓦然惊觉夜幕已经悄然降临,屋内灯火都已点起。
此刻,般若堂内的烛火摇曳,洪映蓉换上寑衣,坐在床榻边,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平静。
赵嬷嬷为内室点上了安息香,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五姑娘还以为是去白云观里陪伴四姑娘呢,出发前那副开心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她轻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
洪映蓉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她拿起美人锤轻敲后背,试图活络筋骨,缓解心中的烦闷。
“是啊,这时候要是把那姓颜的赶出去,总有细枝末节露出破绽,落人口舌,倒不如先把秋儿送出府,也免得那人做出什么防不胜防的事情来!”
赵嬷嬷走过来,体贴地接过美人锤,继续为洪映蓉捶打后背,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
“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想到看似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才在府里住了几日,竟私下惦记上主家的女儿了!”
洪映蓉听了这话,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若不是怕扰了季延心神,我早就让人把他打出去了!”
赵嬷嬷连忙安慰道:“老夫人请放心,等春闱考完,就让他搬出去。这段时间已经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
洪映蓉点了点头,脸上的怒意渐渐平息,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这样了。
她闭上眼睛,任由赵嬷嬷为她捶打后背,心中的烦闷似乎也随着这有节奏的敲击声渐渐消散。
……
春日的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为这个繁华的都城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
今日是春闱开考的大日子,四面八方的赴考考生向着庄严肃穆的考场贡院陆续涌来。
贡院门前,宽阔的广场此刻已是热闹非凡,京中的学子们或是步行或是乘坐各式马车,纷纷来到此处,前来送考的车马几乎把广场围的是水泄不通。
不仅如此,贡院广场前的龙门桥上,更是挤满了人,这座古朴的龙门桥横跨在清澈的河水上,桥身雕刻着精致的鲤鱼跃龙门的图案,寓意着学子们能够一举成名,从此平步青云。
此刻无疑成了学子们心中的圣地,桥上人头攒动,考生的脸上写满了激动与期待,同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纷纷秩序井然地从桥上走过,希望能够借此讨个好意头。
兴远侯府的两架华贵马车,一前一后,缓缓抵达贡院前宽阔的广场,与姜府的马车汇合在一处。
车帘轻掀,众人依次下车,姜纶的母亲二夫人乔氏急切地迎上前,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来时心中准备的千言万语,却在这一刻,化为无声的深情,只有眼角溢出的泪水,透露着乔氏的担忧与期望。
她用手里的帕子拭去眼泪,声音哽咽而坚定:“纶儿,你可得争气。”
姜纶目光坚毅,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伯母孙氏眼尖,看到赵嬷嬷搀扶着洪映蓉款款走来,立刻上前行礼致谢:“老夫人,纶哥儿在侯府温书,多亏了您的悉心照料。”
洪映蓉微笑着摇了摇头,温婉地答道:“大夫人太客气了。他们同窗共读,相互激励,读书格外用功,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此时,薛季延和颜伯熙也走到一旁,向孙氏恭敬地行礼。
孙氏满意地点头,称赞道:“两位公子都是青年才俊,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随着广场上的喧闹此起彼伏,贡院庄重的大门缓缓敞开,御林军如流水般有序而出,威严地维护着现场的秩序。
“请各位考生出示户籍文书!”
“打开你的行李,需要检查里面的东西。”
与此同时,十八名门房房官开始忙碌起来,他们逐一核查每位考生的户籍名帖,还有带入带入考场的行李和笔墨,甚至还进行严格的搜身,以确保考试的公平公正。
洪映蓉的目光追随着薛季延的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然后在心底默默为儿子祈祷,愿他一切顺利。
孙氏和乔氏站在一旁,她们的心情与洪映蓉如出一辙,看着渐行渐远的姜纶,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伫立片刻后,洪映蓉轻声开口,打破了这片宁静:“听姜纶说,陛下已经批准了二老爷的辞官奏折,不过临时委派他担任副考官的职务。”
乔氏闻言,眉头微微一蹙,语气中带着些许忧虑:“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一接到旨意,就在家中开始收拾行李。”
“这次春闱,他们父子俩,一个负责监考,一个参加考试,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洪映蓉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乔氏的手背,以示宽慰:“别担心太多,二老爷办事谨慎细致,总是不错的,等到三日春闱结束后,我在侯府设家宴,到时候邀请你们一起来聚聚。”
乔氏听了洪映蓉的话,心中的忧虑稍微减轻了些,她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老夫人关怀,那就等春闱结束后再聚。”
大夫人孙氏也附和道:“是啊,到时候我们一定来叨扰老夫人。”
几人又闲聊几句,便各自吩咐车夫驾车离去,广场上的考生也陆续进入了考场,贡院的大门缓缓关闭,紧张的科考即将开始。
三日春闱,对于考生们而言,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不知有多少人一偿夙愿,又有多少人名落孙山……
在贡院广场的角落,一辆朴素的蓝布马车静静停在那里,里头的人看着侯府与姜府的马车渐行渐远后,才放下了车帘。
“主子,鱼儿游进池子了。”说这话的正是前日向颜伯熙赠送玉簪的刘掌柜,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马车正位上,一位裹着黑色斗篷的青年男子端坐着,帷帽几乎将他的五官全部遮掩,然而他周身散发出的华贵气质却是遮掩不住的。
男子犹如一位在暗中操控着棋局的棋手,透着一股神秘与阴沉的气息。
“你这次找的人,确实很有意思。”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刘掌柜闻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条鱼可比我想的还有本事,居然还引来了两条锦鲤!说不定,他真的能如主子所料,把这儿的水给搅浑了。”
说着他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搅动的动作,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斗篷男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缓缓开口:“十年寒窗,志在今朝!如果这场春闱不能做到公平公正,那真是要寒了天下学子的心,失了民心了……”
“主子定能心想事成。”刘掌柜诚恳地恭维道,语气中充满了忠心和敬仰。
对方微微颔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腰牌:“这你拿着,以后有事可以直接入府禀报,免得在外面引人注意。”
“谢主子恩赏。”
交代完事情,刘掌柜稳步走下马车,站在石板路上,目光追随着那辆渐渐远去的蓝布马车。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刚刚被赐予的腰牌,上面刻着“临江王府”四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刘掌柜环顾四周,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警觉,确认四周无人后,他小心翼翼地将腰牌揣入怀中,然后转身消失在了街角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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