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纶详细叙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后才察觉到自己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激动的心情。
乔三河此时背手站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花草有些出神,年逾六十的他,不知何时胡须已经变得花白,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回想起五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跟随父亲进入深山开棺验尸的情景。
那时的他既害怕又兴奋,紧张地跟在父亲身后,一步步学习着如何检验尸体。
“仵作的职责,就是让那些无法再开口的死者,说出他们生前的故事,洗清他们的冤屈。”
这句话也是乔家世代作为仵作的家训,也是他一生铭记的箴言。
“外祖,您何时能重新验尸?”姜纶的阅历尚浅,与乔三河相比,他显得有些急切。
乔三河理解外孙这份想要仗义出手的焦虑,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
他沉声说道:“重新验尸并不难,但问题在于,当初的案件是以柳家姑娘的火化安葬为结案,即便我们现在验出了什么,又能如何?”
姜纶一愣,随即领悟了祖父话中的深意。
“您的意思是……”他迟疑地开口。
“时隔三年,你们若抬出一具已成白骨的尸体,声称是柳家姑娘,又有谁会轻易相信?倘若咸宁郡主咬死你们以假乱真,用其他尸体冒充,你们又该如何自证清白?”乔三河目光深邃,一一指出可能的困境。
他凝视着姜纶,眼中满是期许与教诲:“要翻案,就必须确保每一个证据都无可挑剔,不能给人留下任何质疑的余地。”
外孙虽在才学人品上深得他的赞赏,但若想未来在官场立足,还需学习更多,尤其是人心的复杂与险恶。
姜纶忧心忡忡,神情凝重:“那如今该如何是好?显知已经回了郡主府,万一咸宁郡主再次对他下手……”
“等等,”乔三河突然打断他,眉头紧锁,“你是说,张大人已经回到郡主府了?”
“是。”
乔三河仰头沉思,将外孙告知的所有信息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突然捕捉到了一线灵光。
“不妙!”他猛地一拍桌子,“张大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老夫重验柳家姑娘的尸体,他的真正目的,是要验他自己的尸首!”
……
京城贡院,随着晨光的微微洒落,院前东墙已经聚集了众多焦急等待放榜的学子。
他们或是凝神注视,或是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期待的气氛。
车马如流,人潮如织,整个贡院前的广场被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京城的学子,举家上下也都纷纷赶来,共同等待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与紧张,仿佛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兴远侯府与姜府的马车并排停放着,女眷们优雅地下了马车,回想起上次在这里,还是春闱送考的时候,转眼间便到了放榜之日,让人不禁感慨时光飞逝。
薛慧春与五妹薛善秋一同向姜家的二夫人乔氏请安。
乔氏满面笑容,眼中流露出对未来儿媳薛慧春的深深喜爱,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不愿放开。
两府的家丁们则奋力挤过人群,眼睛紧紧盯着东墙,希望能在放榜的第一时间,在榜单上找到自家公子的名字,为他们带来喜讯。
三公子薛季延站在马车边,心中则是忐忑不安,不时有同窗好友走来与他寒暄,他则一一恭祝他们能够高中,尽管他努力保持镇定,但眉宇间仍透露出一丝紧张。
洪映蓉看着小儿子薛季延和在一旁与薛仲复交谈的姜纶,心中感慨万分。
她清楚地记得,在上一世,他们两人一个考中了进士,一个摘得了探花。只要一切顺利,应该都能够再次金榜题名。
贡院前的人越聚越多,也有其他官家女眷过来与洪映蓉和乔氏问安,一时无人注意正在低声说话的薛仲复和姜纶。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显知。”薛仲复看了一眼马车边的女眷们,对姜纶说道,“今天是你放榜的大日子,你还是留在这里陪陪伯母。”
“好,那你一切小心!”姜纶郑重地叮嘱道。
薛仲复点点头,向母亲洪映蓉解释工部有临时事务需要处理,然后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就在众人翘首以盼之际,“放榜了!”的呼喊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那张决定他们命运的榜单。
“我中了!我中了!”有人欣喜若狂地大喊着,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然而也有人带着满心的期待挤开人群,反复在榜单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却一无所获,居然往地上一坐,当场痛哭起来。
“我家公子中了!三甲同进士!”这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在榜单前,有人欢笑有人哭,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东墙上高挂的榜单。
姜纶的母亲乔氏,此刻神情紧张到了极点,双手紧紧合十,口中不断默念着阿弥陀佛,仿佛在寻求心灵的慰藉。
就在这时,薛季延的随从阿明与姜府的家丁一同奋力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了出来,阿明的一只鞋甚至在拥挤中被踩掉了,然而他们却浑然不顾,直奔向洪、姜两家的马车。
两人一上来便激动地磕头报喜,阿明的声音几乎喜极而泣。
“咱家三公子中了探花!”
紧接着,姜府家丁的声音也高昂地响起:“大公子……咱家大公子是新科状元!”
这两声报喜的话语瞬间引起了周围人群的注意,他们纷纷投来羡慕、惊讶、敬佩的目光,洪、姜两家一时之间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乔氏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声问道:“没看错?”
家丁激动地回应道:“回二夫人,绝对没错!名字、籍贯、三代谱系,都清清楚楚地写着咱家大公子呢!”
姜纶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第一时间看向了薛慧春,只见心上人紧绞着手中的帕子,双目隐隐闪烁着泪光,显然是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
四目交错间,薛慧春给了姜纶一个深情的眼神,两人心有灵犀,此刻无需多言,便已深深理解了彼此的心意。
薛季延知晓自己高中探花,激动地向母亲洪映蓉深深作揖,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
两家人都吩咐下人先回府去,准备放炮仗、包喜团分发给街坊四邻,共同庆祝这难得的喜事。
……
咸宁郡主府的角门外,薛仲复从马背上跃下,静静地伫立片刻,耐心等待着。
不一会儿,门扉悄然开启,张瑞的身影迅速闪了出来。
“薛公子,请这边走。”张瑞低声指引,带着薛仲复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路。
来到了一间简陋的柴房前,薛仲复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家公子就住在此处?”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要知道在侯府里,即便是最下等的杂役,也不至于住在如此破败的屋子里。
张瑞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后推开了门。
屋内昏暗,只见张显知趴在桌上,人事不省。他的脑后鼓起了一个大包,地上则扔着一根木棍,显然是被人打晕的。
薛仲复疑惑地凝视着张瑞,只见张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切地向他恳求道:“薛公子,我家公子绝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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