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映蓉静静地聆听了湘琴的叙述,每一个字都出乎她的意料。
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就连赵嬷嬷和韩妈妈也忍不住互相对视,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
虽然她们对烟花女子的身份抱有些许轻视,但听闻其中竟牵扯到了害人性命的勾当,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洪映蓉沉思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终于缓缓开口:“我记得你名叫……”
湘琴迫不及待地接话道:“湘琴,我是天香楼的花娘。”说完,她再次低垂了眼眸,仿佛难以承受这身世的沉重。
洪映蓉轻叹一声:“你们长安坊的这些事情,按理来说应该交由京兆尹来处理。我不过是深宅妇人,朝堂理法,我实在是不便插手。”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即便我有心相助,也不能贸然行事。我府中还有两位待字闺中的女儿,倘若我出手帮助烟花女子的事情传扬出去,她们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说到此处,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所以,此事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说完,她向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会意,立刻说道:“既然你求到了侯府,我们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回。那位春虹姑娘的母亲重病在身,我们侯府愿意出些银子,让她母亲能够安心治病。”
然而,湘琴却急切地上前一步,“我不要银子!老夫人,我有一事相告,若是有人想要加害兴远侯府,您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此话一出,满屋的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韩妈妈反应迅速,立刻走到门口将屋门紧紧关上。
赵嬷嬷也厉声警告道:“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若是编出什么谎话来欺骗我们,就算是将你乱棍打死,也无人敢问!”
洪映蓉举起手微微示意赵嬷嬷稍安勿躁,她目光锐利地盯着湘琴,“事情的轻重你要分清楚,若是敢说谎话,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
湘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下定了决心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当日,寿康伯家的两位公子偷偷将我送入府中,陪伴世子爷,”湘琴小心翼翼地讲述着,“他们嘱咐我在世子爷的屋里和书房中,搜寻老侯爷曾经盖过私印的物品,若能找到印章则更好……”
湘琴边说边察言观色洪映蓉的神情:“我对此也感到十分好奇,曾询问他们寻找这些东西的缘由,毕竟兴远侯已经过世,要他的印章有何用处?难道武将也对字画书籍情有独钟吗?”
洪映蓉想到老侯爷遗物中下落不明的印章,还有朝廷给他的那半枚虎符,放下手中的茶杯略微抖了一下,但她很快稳住,眉头微蹙,“哦?那他们是如何说的?”
“江仁、江仪两兄弟的解释听起来不是实话,”湘琴回答道,“他们说,兴远侯已经过世,他的私印和印章就成了绝笔之作,若能偷出一、两枚来,定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也分为一点甜头……”
“然而,我在揽月阁找了许久,却始终未能找到他们所要的东西。后来我被老夫人您赶出了府。他们见我无功而返,只是叮嘱我严守秘密,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赵嬷嬷听得心惊胆战,先前对湘琴生出的那一丝怜悯之情,此刻也已荡然无存。
“我早就看出你当日潜入府中没安好心,果真是狼子野心,今日不知你又要耍什么阴谋诡计!”赵嬷嬷的话语中充满了警惕与不满,对湘琴的提防之心愈发强烈。
洪映蓉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湘琴,心中仔细回味着她的话语,每个字每个句都在她的脑海里审视了一遍。
“你们先退下。”她轻声吩咐。
赵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目光在湘琴身上徘徊,“老夫人,若是她突然……”
韩妈妈立刻接过话茬,保证道:“老奴已经仔细搜过,身上并无任何利器,这屋内也无剪刀针线等物。”
“你们在门外候着就是了。”洪映蓉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
老夫人已经发话,她们只得依言退出。
客房的门缓缓关上,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仿佛只能听见呼吸声,空气都如凝固了一般。
洪映蓉微微抬手,示意湘琴起身坐到茶桌旁,对方虽有些胆怯,却也不敢违抗,顺从地照做,静待老夫人的询问。
“我始终觉得有一事蹊跷,”洪映蓉缓缓开口,目光如炬,“你当初是偷偷潜入侯府,为何还要特意去厨房惹事,吸引他人的注意?”
湘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仿佛被人窥探到了内心深处的秘密,她迅速低下头,避开老夫人的目光。
“你是个聪慧过人的姑娘,只可惜命运多舛,沦落风尘。”
洪映蓉的声音温和而沉稳,透露出对湘琴的理解与同情,“那时你便已察觉到,让你寻找印章之事非同小可,可你不敢声张,于是借厨房之事为由,希望侯府能将你赶出府去。”
湘琴感受到洪映蓉话语中的宽容,心中的防备逐渐放下。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我当时的确是害怕了……”
不久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浮现在湘琴的眼前……
揽月阁里,她撒娇地依偎在世子爷薛元初的怀里,柔媚地喃喃低语:“世子爷,偌大的侯府不都是您的吗?随手取一、两件珍宝去典当,就足以为奴家赎身了,不是吗?”
纤纤玉手在薛元初的胸前轻轻撩拨,引得对方心神不宁,她接着以天真的口吻试探道:“老侯爷若藏有珍贵的玉刻印章,您取出一枚来,想必一定价值连城。”
然而,那时的薛元初已醉得神智模糊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父亲生前的印章非同小可,能直接调动兴远军在边关的几处大营,每逢出征,他都是随身携带,怎会轻易留在府中……”
正是薛元初的这几句话,让湘琴恍然大悟,老侯爷生前的印章不在值不值钱上,而是有此重要的作用。
尽管她身为风尘女子,却也深知边关安危的重要性,这样的东西若是落入歹人之手,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后来薛元初酒醒以后,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但是湘琴却是心生恐惧,只想早点从中脱身。
“寿康伯家的那两位公子……”洪映蓉的眼神迷离,仿佛穿透了窗边的薄雾,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上一世,老侯爷因被指控通敌背叛大周,而遭受开棺戮尸的悲惨结局,然而问罪圣旨中却未曾提及任何证据。
这不禁让她心生疑惑,难道遗失的军印与虎符,便是上一世府中浩劫的关键所在?
洪映蓉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湘琴,“你告诉我这件事,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让我提防江家那两兄弟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湘琴闻言,神色一凛,随即起身跪倒在洪映蓉的面前,“老夫人,实不相瞒,我怀疑长安坊那些失踪的花娘,正是江仁、江仪两兄弟所为。”
“若我的猜测属实,那么我与老夫人您,就有了共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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