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娇娘喊完那嗓子,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哗哗直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小山快走几步到她前面,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水,哽咽道:“二姐,我回来了。”
这时,院里的众人也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纷纷走过来,看到完好无损的赵小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俱愣了一瞬。
之后,整个院子都被眼泪淹没了。
赵小山连忙奔进院子,以为他娘看到他会给他来个爱的抱抱,却不想她娘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逼兜,直打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打了一下没解恨,刘氏接着又拍了他后背好几下,边打边哭:“孽障啊,你个孽障!你怎么才回来!”
“娘……”
赵小山一点不觉得疼,反而觉得他娘的手劲没以前大了。
刘氏打完像摆弄木偶似的将儿子的脸摆正,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到赵儿子只是消瘦了些许,总算松了口气。接着便一把将他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像是将他当成了襁褓里的小婴孩。
“儿子,娘的儿子啊,你要害死娘了,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赵小山鼻子嘴巴被堵的死死的,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可他根本不想挣扎,只想沉浸在这最幸福的怀抱里一动不动。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呼~呼~”
这时,听到动静的赵老爷子也在赵大壮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到赵小山,颤颤巍巍的哭道:
“我的三儿啊,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爷爷了……”
铁牛没得到小叔的抱抱,只能站在旁边抱他的腿:“小叔,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好半晌,赵小山才被刘氏松开。
看着院子里围的一圈眼睛红红泪水涟涟的家人们,赵小山“嘭”的一声跪了下去。
“爷爷,爹娘,山子回来了,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受怕,是山子不孝。这次是我没考虑周全冲动行事,不仅害了自己,还害得家里为我的事奔波受辱,山子有罪。”
说着,赵小山“哐哐哐”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
看着原来壮硕的刘氏瘦的只剩个大骨架子,脸上的肉都瘪了。赵老爷子再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赵老爹更甚,鬓角都白了好大一块。
赵小山心里酸涩极了,“爷爷,爹娘,这次我长了教训,以后做事一定三思后行,再不让你们担心了。以后我就好好的孝敬你们,让你们都长命百岁。”
“爹,你等着,我马上开始挣钱,等挣了大钱就把大黑牛给你赎回来,让你还天天赶着它去跑线。”
赵老爹点点头,呜呜的说着“好好,爹等着。”
“爷,你快点养好身体,等孙子再挣钱,一准把祠堂修的更大更亮堂,弄个三进的大院子。”
赵老爷子口水都流下来了,根本说不出话了,只不住用袖子擦眼泪。
再看看同样憔悴的哥哥姐姐,赵小山郑重道:“大哥大嫂二姐,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们都辛苦了。豆皮的方子让我当了,以后咱们再找新的!还有希望的。”
是的,还有希望,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他们家之前也穷的叮当响,不也一样过来了?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烦恼,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他们就有希望!
这天下午,赵家人久久不能平静,都在听赵小山绘声绘色的讲自己的“监狱风云”。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了,赵小山在不大的院子里连跑带跳的耍欢。
甚至趁着小刘氏和娇娘不在,还把裤子脱了下来,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屁股,接受了老爹老娘和爷爷的轮番检阅。
赵老爹赵老娘看完放心了就算了,赵老爷子可就执拗了,非要他把前面的也露出来给他看看,嘴里嘟囔着:
“孙儿啊,以后耽误娶媳妇儿不?可别真坏了,用不了了。”
“爷爷!”
“怕啥!小时候你还尿爷爷嘴里了,爷爷都没嫌弃你,现在知道害羞了。”
赵小山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拎着裤腰红着脸就要进屋,“那不是小时候么,哎呀,你就放心吧,我好着呢!”
“哈哈哈……”
“咱家山子还知道害羞喽!”
家里的开心果回来了,赵家的小院子里又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
到了晚上,古仙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听说赵小山回来了。
他之前的小伙伴、赵氏宗亲乃至一些交好的村民都过来了。
赵家的小院子里顿时乌央乌央的站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欣慰的笑意。
赵小山感觉自己像个陀螺似的转过来转过去,这个问话回答两句,那个拉过来看看拍两下肩膀鼓励两下。
直到月上枝头了,大家伙才笑着安慰了赵老爹赵老娘几句,纷纷笑着离开了。
这一下,赵小山的心境又变化了。
在现代,他住在都市,和街坊邻居仅限于点头之交。一遇到年节也十分讨厌家庭聚会,对族亲往往避而远之。
觉得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甚是讨厌,上学时问成绩,毕业了问工资,她们的问话往往带着强烈的窥探欲和功利心。
但这次出事,从赵来庆李安李伯玉的奔走相助,到今晚院里这些真挚的关心和笑意,又让赵小山迷惑了。
也许,这古代社会真比现代多了一丝人情味。
也许,这宗族也不都是包袱,关键时刻还是会抱成一团的。(孙氏除外!此仇没忘!)
等赵小山重新躺回自己的小炕时,恍如隔世。
还是一样的馊味,还是一样的硬板,还是一样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但这就是家啊,没有高床软枕,没有高屋建瓴,没有玉盘珍羞,只有家人,只有陪伴,只有爱。
……
第二天,伴随着后院公鸡“喔喔”的打鸣声,赵小山慢慢睁开了眼睛。
窗户透过来的光很刺眼,和密水大牢一点不一样,但好温暖好舒服。
赵老爷子早起来了,这老头子,昨晚哭了一阵后就一直乐呵呵的,像是又回到了从前。
赵小山起来一看,好家伙,精气神这东西这么神奇的么?昨天看老爷子像是要开席了,今天这就坐院里编上竹篾了?!
“爷,你咋不多躺一会?起来这么早干啥?”
“起来啦?不早了,以后睡的时候多着呢。”赵老爷子说着话手里的活也没停,“饭在锅里呢,你快去吃一口,今天晒谷,你爹娘他们都去村里晒谷场了。”
晒谷?赵小山这才反应过来,在他蹲大狱的这段日子,他们家的秋收都完成了。怪不得老娘他们瘦了这么多。
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啥活也没帮上,赵小山匆匆吃了口饭就朝村里的晒谷场赶去。
这晒谷场名挺好听,其实就是村中间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两旁有几棵大槐树,平时是小孩跑跳打闹大人聊天的场所,秋天就成了晒谷场。
因着场地有限,晒谷时必须按规定来。
李氏作为本村最大的姓氏兼原住民,既有村长, 又有村里功名最高的童生,毫无疑问的每年第一批晒谷。
而其他的宗族,则由族长一起抽签,分出先后顺序。那些零星的散户,连抽签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轮到最后。
要是不巧赶上下雨,粮食还没晒完,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今年赵来庆的手比较巧,抽中了第一号。
大景朝的税收不收银钱,都收实物,地里产什么收什么,一年收两次,春一次秋一次,都是粮食下来的时候征收的。
不过这粮食打下来也不能直接交上去,因为水分太大,压秤。必须要先晒干了朝廷才收,所以家家户户都要晒谷。
朝廷纳粮是有明确时间范围的,所有编户必须限期上交,迟交或少交都要被罚。
因此,家家户户都对晒谷十分重视,每次都要祈祷,希望排到自家时太阳高照风和日丽。
赵小山到晒谷场时,那里早聚集了一群赵家人,赵来庆正站在中间大声呼喝分配地方。
他们家这次被分配到了靠近槐树的角落,赵老爹大呼倒霉,这地方,还不如自家后院,这两棵槐树,没事时遮个阴挡个阳还挺不错,一到晒谷就显多余。
但自家后院地方大是大,里面还有好多菜没收,根本不能晒谷。趁着太阳刚升起来,还是快些将粮食铺好吧。
赵老爹赵老娘领着儿女吭哧吭哧的扛着自家粮食到了槐树这,将稻谷一点点均匀铺在地上。
“爹,这粮需要晒多少天啊?哪天去交粮啊?”
赵老爹正忙着,抬头就看到了小儿子来了,心里一喜,“咱在自家地里晒了好几天了,在这再晒三天就行了,多了也不让晒。
咋,我三儿也要跟着交粮去?那活可累,咱现在也没牛了,就得自己推过去。”
哎,老爹又想大黑牛了。
“爹,那牛让你卖哪了?到时候咱再挣钱了,给赎回来!”
赵老爹一边铺粮一边头也没抬的答道:“卖哪也不是咱家的了,打听那干啥。”
“儿啊,你刚回来了,快回去歇着吧,这活不累,俺们这么多人呢。”
赵小山怎么可能走,没道理家里人都在干活就自己在家躺着。
撸起袖子加油干!
只不过没一会,赵小山就后悔了!
这晒谷,可不是简单的晒晒就行, 还要扬谷,就是把稻谷中的瘪壳子扬出去。
只见赵大壮一锹过去,风一吹,“呼~”的一下,灰尘瘪稻漫天飞,糊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更过分的是,没一会赵小山就感觉皮肤火辣辣的疼加痒。
那稻谷的壳子都带刺,特别扎手,一扬谷,脖子里头发里全是,扎的他好生难受,东挠一下西挠一下,像个猴子,引得一旁其他宗亲频频回头议论纷纷。
真是远的香近的臭,昨天还稀罕的不行,一口一个儿的刘氏,看赵小山这样,又气的不行。
念着他刚出狱,忍了几次没说话,到后来看赵小山实在过分,再压抑不住这暴脾气,叉腰破口大骂道:
“蹲了几天牢,连皮子都蹲娇贵了?这就受不了?你看你像个啥!赶紧滚蛋,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赵小山:……
亲情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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