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烟瘴气的事情总算过去了,赵小山再次化身成“事业男”,每日里忙碌起来。
这一个月以来,他的琉璃作坊已经打好地基,正在施工。
这是新作坊,规模还大,便没有选在高山园区,而是将挨着园区的另一块空地买了下来,差不多有五六亩地的样子。
新作坊从厂址的设计到施工全都由赵小山独立完成,未假他人之手。
上次京城之行让赵小山意识到,只要琉璃问世,就一定会成功。
大景朝的底层老百姓穷,但顶层的贵族官僚们是真有钱。
他们攀比之风盛行,东西好不好不重要,贵就行,贵才能显出身份地位。
也因此,京城的洋货十分畅销,大受吹捧。
若自己的琉璃能够面世,不说和洋货比肩,至少能垄断大景朝的琉璃市场,大挣一笔。
只不过挣不挣钱的都是后话,当下他面临的问题还是资金不够。
琉璃作坊不比米粉作坊,只要几口锅就行,他需要建立高温窑炉,还有生产所需要的矿石。
若想做出来的形状好看,还必须有制陶或制瓷方面的专业师傅进行后期加工。
窑炉和矿石还好说,只要肯投入就行,但专业师傅就需要人脉了。
对于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赵小山从不逞强,直接一封书信递到西北。
书信全篇就两内容:要人,要钱。
周彻要起事,自己也没钱,本打算让赵小山这边扩大再生产,多多送钱过去。
不想他还没开口呢,赵小山先哭穷了。
为了自己的大业,周彻又一次牺牲了自己的色相,他同意纳了江南商会家那个无盐女,只等正妻进门后再收入房中。
听闻这无盐女是江南商会姜之冻的独女,说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自她及笄后求娶的人家便络绎不绝,却都被姜家拒绝了。
姜家本打算招一个上门女婿的,谁知道这女儿先碰上了年纪轻轻又相貌堂堂身份高贵的淳郡公周彻。
只一面此女便沦陷了,非他不嫁,哪怕知道人家已经定亲,进门就是妾,那也心甘情愿。
姜家劝也劝了说也说了,但此女心意已决,任谁说什么都不好使。
周彻是个事业型男人,本身对女人的心思就很淡,这等无盐女更是看不上了,本不欲纳。
但这无盐女也是个能人,作为家中独女,她自小性子便野,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经商,既有男人的胆识魄力,又有女子的心细如发。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心思若用在其他地方,绝对能闯出一片天地,但她偏偏用在了男人身上。
她看出了周彻在银钱上不甚丰裕,仅仅两个照面,便将周彻说服,同意纳她。
周彻牺牲色相迎她入门,此女牺牲银钱抱得美男。
互利共赢,完美。
聘妾文书一下,周彻那边小钱钱立马充裕起来,不仅够自己花用,还能反哺赵小山。
就在前两天,赵小山手里的银钱马上捉襟见肘之际,来自西北的关爱终于到了——三千两银子和两个制瓷的匠人。
赵小山收到东西时双眼含泪,差点要跪。
谁说长得好看没用的,简直太有用了,能换钱,能买东西,用处可大着呢。
这两个匠人以前是姜家瓷器作坊里的大师傅,这次来连他们的身契都一起带来了。
有了钱有了人,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什么都能做!
于是乎,赵小山拿着一千两银子第一时间去了荣河最大的人牙子处,大手一挥,一口气买了四十个人。
若是荒年灾年,人就不值钱,有时候十两银子能买一大家子。
但现在是太平年景,没灾没仗的,小老百姓虽然过的抠抠搜搜,但只要饿不死便不至于卖儿鬻女。
也因此,奴仆的价格比以往高很多,便宜的十多两,贵的三四十两也有,就连几岁的孩童都要六七两起步。
琉璃作坊不比米粉作坊,除了最后的塑形相对轻巧,前期工作都是重体力劳动,尤其是矿石的搬运打凿煅烧,没有个好体力根本做不来,必须要成年壮劳力才行。
出于这种考虑,这四十人里有二十六个都是壮年男性,一人就花了三十两银子。
其余的十四人,都是那些男性奴仆的家眷,牙行不分开卖,只能一起买下来的,有女人有孩子,价钱不等。
其中有三个孩子才二三岁,属于添头,牙行不仅没要钱,反而因着他们的存在,给赵小山减免了二两银子。
这四十人下来,一千两银子便没了。
二黑子看赵小山掏钱掏的心痛,也暗暗咂舌,这一千两银子若是给他们发工钱,够好几年的。
这人和牲口一样,虽然能干活,但主家还要给吃给喝给穿,后面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能便宜雇人,何必花这么多钱买人,也太贵了。
赵小山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我的这个琉璃作坊和米粉作坊可不一样,它将是大景朝唯一一个高端奢侈品产出地,以后全大景朝的琉璃都要从这出,作坊的运营万不能出一点点意外。”
若要雇人干活,人多嘴杂,保不齐哪里便出了错漏。
琉璃制作原理简单,利润又大,财帛动人心,若真有人见钱眼开将制作方法泄露出去,那他还不悔死?
为了杜绝这些问题,他直接釜底抽薪,所用的匠人都是买来的,省心省力。
虽然前期投资是大了点,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道理都是相通的。
当天赵小山领了这么多人回家时,刘氏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她知道自家儿子是干大事的人,可这么不声不响就弄回来四十多号人,还是懵了。
这么多人,往哪放啊,这人不是牲口,给个露天的窝棚就能住,这里面还有孩子,连安置都费劲。
好在高山园区员工宿舍还有剩,先让那些两口子带孩子的过去住。剩下那些光棍汉,直接打发到米粉作坊和肥皂作坊的厂房里。
现在是夏天,只要有个瓦能遮雨有个墙能挡风就行。
有了人有了钱,赵小山的琉璃作坊大业便轰轰隆隆的开始了。
先是挖地基,再是建厂房,琉璃作坊按照赵小山的规划一点一点拔地而起。
同时,赵家村的玉米也丰收了。
经过十多天的抢收,田间的玉米脱棒,晒干,收仓入库。
看着堆的高高的玉米山,所有人喜笑颜开。
丰收,永远都是最动听的词汇。
玉米虽然是新鲜物种,但所有人都不怕亏损,因为县衙早就说好了要收购。
如此高产的作物,全大景朝只有他们村有种,朝廷要想推广良种,只能从他们手里买,价格还不会低!
就算朝廷要不了这么多,赵小山也说过会收购。
这玉米是陛下亲自夸奖过的作物,荣河郡郡守大人为表重视,竟打算亲自带收粮队前来收购,不用他们送过去。
官府来人这一天,赵小山再次给众人放了一天假,准备热烈欢迎郡守大人。
赵家村的村民们这两年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什么宗室乡君,什么宫里的太监,就连李伯玉这个九品县令也见过。
但这次来的是荣河郡的郡守大人,是比李伯玉还高好几个级的大官,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今天,竟亲自来到赵家村,收购他们的玉米了(除却交的粮税,其他的都是卖)。
这让赵家村所有人都激动不已,不少人不顾天热,将过年的新衣服都穿了出来。
郡守的到来,赵小山也很重视,不仅让人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提前准备了好茶好点心,就连入村口的主路都提前垫平了(可别颠坏了郡守大人的屁股)。
不是他卑躬屈膝谄媚溜须,这可是郡守,相当于现代市委书记一般的存在,一句话能定他生死的。
他一介平民,有啥资格不重视。
一大早,赵家所有人便穿戴一新,领着赵家村众人等在路两旁。
好在郡守也是个务实的,知道今天是收良种的大日子,没让他们等太久,一队马车便远远的走了过来。
赵小山打眼一看,好家伙,除了前面几个轿子,后面的板车就有二十多辆。
等人一下来,更惊喜了,不仅有郡里的官员,连密水县县令县丞等一众官员都来了。
在郡守面前,平日里对他们这些老农民鼻孔朝天的县衙官员们,此刻腰弯成了四十五度斜角,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陪着笑,让赵小山等人看的一阵牙酸。
郡守名唤范英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儒士,来之前他就知道了这玉米的由来,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问道:
“你就是赵小山?起来说话。”
“谢大人,小的正是赵小山。”赵小山借坡下驴,直接站了起来,还抬眼打量起来。
这郡守长得白白胖胖的,眼睛很小,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眼睛一弯,看起来像在笑,看起来毫不威严,还挺亲民。
他偷瞄人家,人家也打量他。
“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小小年纪就能为朝廷找出高产良种,真是后生可畏,赵县男,你养了一个好儿子。”
赵来福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知道说的是自己,连忙诚惶诚恐道:“谢大人夸奖,不敢不敢。”
“都别跪着了,起来吧,本官今日前来也不是摆官架子的,是为了收种子的。你们赵家村为了大景朝种了好粮食,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都是功臣,都当奖的。”
这话说的,简直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了,赵家村众人起身时,有不少眼眶都湿了。
他们没想到自己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有朝一日竟成了大景朝的功臣了。
就凭着郡守大人这句话,此刻他们就算死了,也可以傲视群鬼了。
“谢大人。”
范郡守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直奔主题,让皂吏们将粮斗拿出来,将玉米过秤称磅,书记官在一旁记录斤数。
这些玉米从赵家村收走后会交到户部统一安排,不可有半点闪失,所以这次郡里和县里才如此重视,毕竟这也算是政绩。
因此,整个过秤的过程所有人都十分小心,连以往收粮时的踢斗等小动作都没敢有,一斤就是一斤,实打实的。
赵家村的村民们何时见过这些收粮的胥吏这么良心,顿时笑的好不得意。
整个赵家村的玉米加起来有几万斤,郡守等人不可能一直在旁边看着,于是赵小山这个东道主便邀请一众人到高山园区略坐,喝杯热茶。
赵家村的高山园区对于县里官员来说不陌生,毕竟也是纳税大户。
但郡守等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地方,本以为是赵小山的家,不想竟是规模这么大的作坊,顿时新奇不已。
范郡守就像下乡巡视的官员,将两个作坊和宿舍食堂走了一遍,之后又晃到村里的两个学堂,听到学堂里郎朗的读书声,啧啧感慨。
看向赵小山的目光是越来越随和,满是赞赏。
逛完一圈后,一行人最后来到了赵小山家,这里早就准备好了茶点。
范郡守长的胖,这么热的天走了一大圈,早累的汗流浃背,进了堂屋后直接牛饮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走这么多路了,此时感觉腿疼脚疼,但精神头很好。
他从不知道在自己下辖的一个小小山村,竟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多惊喜。
这个赵家村,真的很不错。
这个赵小山,也确实很好。
“赵小山,你年岁几何?可念过书?可否成家?”
“回大人,小子今年十六了,还没成家,在私塾先生那认过字,不算正经的读过书。”
“十六岁,本官十六岁时还靠父母供着在学堂念书,你却带着全村人吃饱穿暖,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范郡守也是穷苦出身,知道庄稼人的苦,因此看到赵小山不仅能自己挣钱,还带领全村致富,嘴里止不住的夸,越看越喜欢。
他一夸,下面那些狗腿们都跟着夸起来,“大人说的是,下官十六岁时别说办作坊,就连五谷都分不清呢,赵家小儿真是强过我等太多了。”
“你的学堂真都是免费的?怎么还有女学?”很显然,范大人对下面的溜须拍马不感兴趣,兴致勃勃的继续问。
“回大人,不全是免费的,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自己买的,我这就是不交束修和书本钱。不过我在镇里的学堂连笔墨纸砚这些都是提供的,还提供吃住。”
“哦?你在镇里还有学堂?竟全免费?”范大人今天惊喜的次数太多了,一听说镇里学堂竟然还有全免费的,还是忍不住的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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