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
沈初瑶自然是心疼沈凉的。
叫沈凉躺在床上,被一刀一刀割开血肉,取出骨头,再将龙骨雕琢而成的“人骨”替换原有,这一系列的操作于沈初瑶而言,无疑是比在她心口上插一刀还要痛苦难耐。
阻拦?
沈初瑶不会阻拦沈凉的决定。
都走到这一步了。
正如沈凉所言,开弓没有回头箭。
是生是死,皆由天命。
姐弟俩聊出结果,便是一前一后来到了一处王府内的待客小院。
正如先前所说,晋王府内的每一处独立院落,都有它自己的名字,包括待客所用的院落。
而沈凉和沈初瑶来到的这处小院,正是黄陀神医及其唯一弟子虞伊人入住王府的日常起居之所。
即日起。
小院以前叫什么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沈万军刚刚叫府上下人,用最快的速度更换门匾,易名——朝阳院。
意为黑夜过后,朝阳当升!
恨不能将整座晋王府的期许,在今日全部灌入朝阳院,以此来保佑沈凉能活着走出房门!
迈入院门时,院内只有三人。
双手拢入袖中的沈万军。
老态尽显的神医黄陀。
还有亭亭玉立、安安静静站在黄陀身边的蒙眼少女虞伊人。
见沈初瑶带着沈凉出现在视野当中,沈万军想笑却怎么也勾不起嘴角弧度,曾经屠灭百万生灵的天字号刽子手,如今即将把自己的儿子亲手送至鬼门关,饶是再如何杀人不眨眼,也是难消眼底浓浓地担忧之色。
五人碰面。
气氛不出意外的压抑。
沈凉作为当事人,本来心情就不咋好,一看四人如此,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再担心、再害怕不也得弄?行了,我懒得废话,如果准备好了,马上开始。”
说着沈凉就要迈步往房间里进。
沈万军和沈初瑶闷声不说话。
倒是黄陀神医开了口,及时将沈凉拦下。
“殿下稍候。”
沈凉疑声回首。
“咋了?给我点时间留遗言?”
一听这话,沈初瑶瞬间爆火。
“沈凉!你再敢乱讲信不信我先撕烂你的嘴!”
二姐出马,那当弟弟的必然是气焰全无啊!
“呸呸呸,姐你别生气,就当我放了个屁。”
沈初瑶狠狠瞪着沈凉。
黄陀神医出面救场,转身望向院子里的石桌,沈凉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石桌上摆了估摸得有几十个瓷碗。
“殿下,请随我来。”
五人走到石桌前,每个瓷碗里都装了半碗清水。
这时黄陀神医又取出来一根银针。
沈凉见状,用脚指头猜都猜出来他要干什么了。
配血型。
具体理论就不细讲了,大体意思就是,如果在“手术”过程中,沈凉大量失血,导致还未完成换骨就因失血过多而死,那晋王府就直接可以开席了。
但问题在于……
你说黄陀神医的医术高明吧,他又不懂靠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是有很大概率配不对正确血型的。
你说他不高明吧,似乎医学方面的认知,又确实比当代许多大夫、郎中都超前,居然知道这种大手术需要为患者在过程中输血。
沈凉此刻非常想给黄陀神医科普一下现代医学理论。
比如说,一旦血型配对出现问题,那么手术过程中输血造成的死亡几率,将会比不输血更高!
奈何没办法啊。
这些东西,不是古朝时期的人一时半会就能琢磨明白的。
“算了,那么大的局都赌了,还差加这一小场么。”
如此心念,不是沈凉躺平摆烂,而是决定放手一搏,充当一把真正意义上的疯狂赌徒!
黄陀神医接下来的话,果然不出沈凉所料。
沈凉也按照他的意思,用银针扎破指肚,往每一碗水里,都滴入了一滴血。
黄陀神医转看向沈万军,作揖施礼。
“王爷,老朽有两件事需要王爷严令执行。”
沈万军抱拳躬身,肃然回礼。
要知道,这一拜,可是连当今天子都不可能拥有的当朝礼待!
“黄老请讲。”
黄陀神医也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的提出两点要求。
“其一,对应桌上碗数,寻府上之人滴血印证,若有相融者,当尽数留下随时供老朽所用。”
“其二,在老朽为殿下换骨期间,非老朽亲唤而不得打扰,且无论房内闹出多大的动静,包括王爷在内的所有人,绝不可闯进门来,否则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老朽概不承担!”
言至末尾,黄陀神医态度毅然决然,意在让沈万军和沈初瑶明白自己所提要求的不容置疑。
沈万军同样面容庄重,异姓王的威严尽现脸上。
“黄老放心,在我儿子出来之前,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话听起来没有一字一句的霸道之词。
但对于普天之下任何一个知晓“沈万军”这三个字有多大分量的人来说,俨然是没什么话能比这句话更有安全感了。
因为他沈万军背后站着的,是由他一兵一卒亲手打造而成的无敌之师!
试问这天下庙堂与江湖,何人斗胆当面对大炎晋王有半分不敬?!
黄陀神医轻轻颔首,转身平静的对沈凉说道:
“好了殿下,咱们可以进去了。”
迈着迟缓的脚步,佝偻着年迈的身体,黄陀神医率先往房内走去。
沈凉没有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头也不回的就跟在了后面。
望着沈凉的背影,真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担忧的情绪在沈万军和沈初瑶父女俩心头,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双手拢在袖中的沈万军,外不可察的轻轻颤抖。
沈初瑶两排贝齿死死咬着红唇,溢出血丝,一双粉拳攥的骨节泛白。
黄陀神医已是推开房门,身影掩入门中。
沈凉的一只脚也跟着迈了进去。
末了,沈万军还是没沉得住气,半开玩笑式的冲着沈凉背影低呼道:
“儿子!要不……算了?”
沈凉脚下一顿,并未作答,只是提起后一只脚迈过门槛。
继而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视线不与父姐相对,默默合上房门。
这便是,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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