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男孩慢慢现形,他浑身燃着火,衣角带火,却没有进一步蔓延,好像永远都燃不尽,半边身子焦黑,眼瞳里喷出怒火,两道眼泪顺着眼睛流下来。
他所经过的地方,缱绻的火苗如蛇一样游动,顺着地毯不断地往前推进,地毯上的一层绒毛在火苗中痛苦地蜷曲。
男孩像是火的使者,浑身裹挟着死亡的气息。
此刻他的双目中满是仇恨。
突然前方拐角传来嘻嘻的声音,男孩一顿,转过身,看到女孩背着双手,朝他偏了偏脑袋,笑得超甜。
男孩愣住:“你能看见我?”
云柒,“当然,你这是在干什么,玩杂技吗?”
男孩下意识地摸摸脸上的血泪,嘟囔道;“你是傻子吧,都不知道害怕的?”
云柒瞪大眼睛,满脸无辜,“你也迷路了?我正等着家里大人来找我呢,要不,你和我一起等吧。”
男孩低头,咬了咬唇,“不,不会有人来接我的,我妈妈不喜欢我,不会来接我,永远都不会。”
“怎么会,你要是不回家的话你妈妈也会难过的,会超级难过。我爸妈也不在身边,但是谁敢招惹我,我爸爸会派出千军万马给我撑腰。”
男孩淡漠地看一眼云柒,“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我是个没人喜欢的小孩,就算是家里着了火,妈妈也巴不得我被烧死。”
云柒淡淡一笑,两颗梨涡甜美,“是吗?”
她朝前伸手,“那就做你想做的事。”
说完,她继续趴在栏杆上,小脸枕在胳膊上,看上去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在无聊地等着家里大人。
男孩突然有些迟疑,“你,你还是跑吧,一会儿这就会起火的。”
云柒没有看他,微微一笑。
看来还有救。
男孩虽然迟疑,但见云柒不搭理自己,于是赌气也不搭理她,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地毯慢慢被点燃,火苗像是魔鬼吐出的舌头,缱绻着舔舐两侧的房门,攀爬到走廊天花板。
一路上所看到的一切都在火蛇中被淹没、被吞噬,化成灰尘。
终于来到一扇门前,男孩顿住,转过身,盯着那扇门就像是冰冷的毒蛇盯着猎物,嘴边慢慢咧出瘆人的微笑。
“妈妈,我来了,我们一家人可以团圆了。”
说罢,他扬后一挥,一道火蛇从掌心汹涌冲出来,扑到房门上,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尖叫声,老人的咳嗽声,以及小女孩的哭泣声。
男孩直直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反应,非要说有的话,大概是眼底愉悦的恶意。
大火吞噬走廊,吞噬每个房间,放眼看去简直像是一座炼狱。
两侧的房门打开,房客大声咳嗽着,从浓烟中冲出来,到处都是小孩的尖叫,大人的嘶喊。
“妈,妈,开门呀。”另一间房里,李可冲出来,猛烈地拍着隔壁的房门。
小男孩就站在她身后,流血的双目冷冷地盯着她,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意。
“小冉,小冉,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吗?”
火势越来越大,周围的房客都逃了出去,走廊出口也被大火封堵。
李可看一眼出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是选择继续拍门,并不断歇斯底里地大喊女儿的名字。
“妈,小冉,你们在里面吗?开门啊……”
……
一声、两声,她用力地嘶喊,浓烟中她的声音慢慢变得沙哑。
男孩脸上的笑却慢慢凝滞,眼底报复的快意慢慢被疑惑所取代。
那天,家里被大火吞噬的那天,他躲在衣柜里不敢出来,耳边好像也回荡着这样的嘶喊。
那时候他明明听到了,为什么没有拉开柜门跑出去?
为什么没有出声回应?
因为——
因为那天妈妈说正在忙不能陪他玩,他和妈妈赌气才躲进衣柜里,想的是等妈妈找不到自己,肯定会很着急。
他只是想报复妈妈,等火烧起来的时候,他确实听到了妈妈在喊他的名字,他心里想的是就不出去,就是要让你着急。
后来,等他听不到声音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说到底,妈妈一直坚持到最后想要救他。
是他没有回应,所以妈妈才会认为他不在家。
男孩身上的戾气慢慢消退,原来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
男孩这样想着就要伸手去拉李可,突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落在肩膀上,回头,竟然是刚才和他说话的那个小女孩。
男孩脸上两道可怖的血泪蔓延到了下巴,瞪着猩红双眼,“你怎么还不走?没看到起火了吗?”
突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女孩能看到自己,是不是说明她……
于是痛哭起来,“你也死了……我真是笨蛋,早该想到的……”
“你确实挺笨的,因为我没死。”云柒指了指地板上自己的影子。
男孩急忙去推她,“那你赶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会被大火烧死的。”
云柒摇摇头,“你有本事放火,我就有本事灭火,擦擦眼泪,你哭得好丑。”
说完,男孩就看到半空中一道淡金色光影掠过,眼前的大火全都消失,就连被火吞噬的地毯等也恢复了原样。
而身前的李可也消失了,房门紧闭,四周没有尖叫没有哭泣,什么都没发生。
刚才的一切好像一场梦。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你是玄术师,是来抓我的!”男孩满脸震惊,后退了两步,旋即低下头,自责地说:“你来抓我是对的,我本来就不是个好孩子,放了两场火,做了那么多错事。”
“现在想明白了,当初那场火是怎么回事?还记恨你妈妈吗?”
男孩摇摇头,“不怪她,是我不懂事。”
“所以你是想明白了,才想着催你妈妈快走,是吗?”
男孩咬咬唇,想了想,抬起头说:“也是也不是。我虽然记恨妈妈,嘴上说着要报仇,但是想到这把火真的把外婆和姐姐烧死,我心里就很难受。再加上我终于记起来当初是怎么死的,所以想救她们。”
“嗯,那就好,一时鬼迷心窍,小孩子心性不健全也很正常。”云柒说着,觉得小男孩还有救。
男孩奇怪地看着她,明明只是个和姐姐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竟然能说出这么老成深重的话来。
难道她是小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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