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话让柳江河的心猛地一沉,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病房。

    病房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气息,父亲脸色苍白得如同冬日里的初雪,没有一丝血色,身上密布着维持生命的各种医疗管线,显得格外脆弱和无力。

    他努力地睁着眼睛,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坐在床边的妹妹柳江玲的手,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吐露着些什么。

    柳江玲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看到了哥哥的身影,她哽咽着喊道:“哥,快来,爸……爸他……”话语未尽,泪水已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而下。

    柳江河的心被深深刺痛,他强忍着内心的悲痛,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但军营里面锻炼出的那份坚强没有让泪水轻易滑落。

    他快步走到父亲床边,蹲下身,紧紧握住父亲那双曾经给予他无数温暖与力量的手,声音哽咽却坚定:“爸,我回来了”

    病床上的父亲,听到儿子的声音,苍白的面庞上竟奇迹般地泛起了一抹红晕。

    他用尽力气,紧紧抓着儿子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江河,是……是你吗?咳咳……回来就好。爸……爸可能不行了……你……你要好好照顾江玲。”

    “爸,您一定要坚持住,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不是说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吗?”柳江河的眼眶再也承载不住泪水的重量,泪水滑落。

    此刻的他,不再是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兵王”,只是一个刚刚成年不久,面对至亲病重而无力回天的孩子。

    “江河,听……听我说,”父亲的声音愈发微弱,“你……不要冲动,不要去找侯家报仇,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他的眼神中满是对儿子和女儿的担忧与不舍,“这辈子……我对不起你们兄妹,也对不起……你妈。现在,我要去找她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

    柳江河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父亲此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兄妹俩,他紧紧握着父亲的手,说道:“爸,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这时,父亲的手突然垂了下去,“爸!”柳江河和柳江玲齐声痛哭,悲伤笼罩着整个病房,柳江河两兄妹感到世界仿佛坍塌了一般。

    病房内,柳江河和妹妹柳江玲紧紧地抱着父亲的遗体,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他们拼命地摇晃着父亲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让他重新活过来。

    “爸爸!您醒醒啊!不要离开我们!” 柳江河哽咽着,声音颤抖着,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这一生这么不幸,怎么就这样天人两隔了。

    “爸,我求求您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柳江玲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苦苦哀求着。

    他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不愿意相信父亲就这样离开了他们。

    “医生,求求您再救救我爸爸吧!他还活着,一定还有救!”柳江河拦住正要离开的医生,恳求道。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柳江河的眼神变得绝望而疯狂,他红着眼冲上前去,阻拦着护士将父亲身上的仪器拔掉,嘴里喃喃自语:“不,这不可能!我不信!爸爸不会死的!”

    医生们急忙上前制止柳江河,他们理解他的悲痛,但也明白这样做无济于事,可是他们怎么拦得住柳江河。

    “江河\"病房内响起高明祥的声音,“冷静点,你爸已经去世了,你们还是好好的活着,你刚才是怎样答应你爸的?你爸还躺在这里,也不希望你爸死不瞑目吧。你是成年人了,你要坚强起来,你爸的后事还要你料理,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高明祥的声音不大,但是很有力量。

    柳江河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高老师说得对,虽然他的心却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难忍,但是他必须坚强,以后他就是这一家之主了。

    此时,柳江玲走到哥哥身边,轻轻抱住他,泪水不停地流淌,兄妹俩相互依偎着,承受着失去亲人的巨大痛苦。

    随后,在高明祥的妥善安排下,柳父的遗体被小心翼翼地运回到柳河村的家中。

    当他们到达时,鞭炮声响起,震耳欲聋,生产队上的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地赶来帮忙。

    在农村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白事不需要邀请,人们会自动前来帮忙。

    因为谁家里都会有亲人离世的时候,所以即使彼此之间有仇恨或恩怨,这个时候也会暂时放下,毕竟死者为大。

    柳江河和柳江玲身披麻衣,头戴孝帽,神情悲痛地站在门口,他们虔诚地向每一位前来帮忙的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行跪拜礼。

    然而,柳父正值壮年,这次却因意外而不幸去世,导致家里并没有提前准备好寿衣、寿材等丧葬用品。

    在婆婆们的辛勤努力下,终于赶出了一套寿衣;至于寿材,则是由大伯拿出自己准备的寿材,解了燃眉之急。

    阴阳先生来了之后,先询问了柳父的生辰八字以及死亡时间等信息,然后掐指一算,最终确定第二天早上八点钟是出殡的最佳时刻。

    紧接着,他又与柳江河一起商讨并确定了埋葬的具体位置。

    其他事情,在总管的精心安排和组织下,柳父的葬礼有条不紊地展开。杀猪,购买各种食材、纸钱、鞭炮等等。

    由于队里每年都要举办好几场红白喜事,所以大家对于自己擅长做什么早已心知肚明,来到柳家后,他们便各司其职,忙碌了起来。

    这些事情柳江河兄妹都帮不上忙,他们就像提线木偶一般,长辈们让他们干嘛就干嘛,主要负责跪拜磕头。

    见到他们这样,前来帮忙和吊唁的人都赶忙把他们扶起来,安慰道:“孩子,别太伤心了,你爸妈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们这样。”

    还有些人则是忍不住感叹道:“他们父母多好的人啊,怎么这么年轻就走了?真是可惜!”

    “是啊,这两个孩子以后该怎么办呢?”大家纷纷摇头叹息,然后劝说柳江河兄妹俩要节哀顺变,好好生活下去。

    柳江河虽然心里悲痛,但还是强忍着泪水向众人道谢,可柳江玲却没那么坚强,她昨天受了惊吓,现在已经哭得声音嘶哑、双眼红肿,几乎站不稳。

    看着妹妹如此憔悴的样子,柳江河心疼不已,连忙让她到屋里去休息一会儿。

    柳江河扶着妹妹刚回屋,屋外鞭炮声又响起来了,又有人来吊唁了,于是柳江河赶紧走到门口,对自己的发小王富贵说:“老王,麻烦你准备一下鞭炮”

    “要得,我办事你放心”王富贵回应道,在农村白事的时候,如果听到鞭炮声响起,那多半意味着有至亲来到现场。

    此时,本家除了孝子需要跪地迎接外,还会用鞭炮来表示欢迎。

    柳江河听到鞭炮声后,立刻小跑着出门,准备跪地迎接。

    然而,当他看清来人时,却突然挺直了身子,并转头告诉表叔不必再放鞭炮。

    这些侯家人,柳江河无论如何也不会下跪迎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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