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说说，我为何就是鼠辈了？”
“现在你可是落在我等手中，就不怕我等欺负你么？”
项伯只当是童言无忌。
还想吓唬赢子季一番。
“男子汉大丈夫，打仗输了不丢人。”
“打输了便藏头露尾，去劫持对方的家眷，羞羞脸。”
“难怪项羽宁可跟着我，也不想再与你等为伍了，猛虎怎可与家犬混在一同。”
赢子季振振有词道。
这话让项伯的表情绷不住了。
几句话仿佛化作了利剑刺入了他的心灵，并且产生了暴击。
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赢子季的他，有点绷不住了。
最气的是，人家说的是对的。
他还无法反驳。
“小公子，您您不要说了。”
“我等…虽然手段不光彩，但国仇家恨，不可不报。”虞姬本就心中愧疚，现在生怕赢子季把项伯给激怒了。
这番话，又像是她在说服自己。
“亡国之恨确实可以理解。”
“楚国人治辉煌，多慷慨悲歌之士，文章灿烂如星汉。”
赢子季点点头，又道：“但大争之世，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此乃物竞天择之法，在我看来，楚国的灭亡乃是情理之中。”
“大秦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坏，故楚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好。”
“秦灭楚，对于整个天下来说，非但不是坏事，反而结束了无休无止的战争，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据不完全统计，仅仅是战国，死伤的士兵便有二百多万。
百姓死伤更是不计其数，只有天知道。
现在整个中原人口不过两千万，这可是个相当恐怖的数字。
直视着项伯，赢子季目光堂堂。
着不禁让项氏一族的众人心中升起了错觉。
明明是他们抓住了赢子季，怎么现在反而被质问得无言以对了？
“那照小公子的意思，我等光复大楚，灭了秦国，也是功德无量之事了？”
项伯眼珠一转，找到了反驳的言辞。
既然谁赢谁有理，那赢家为何不能是楚国？
“你们以光复楚国为志向，那便退一万步说，且不论这中间江东子弟要死多少，最后还能剩下多少，就假设你们成功了。”
“但那之后呢？”
赢子季循循善诱道。
其实项伯的反驳，正中他的下怀。
项伯的脸色之中露出茫然。
连众多项氏一族的子弟们，也露出了同样的迷茫。
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他们以复兴楚国为己任。
但秦国还尚且悬在他们头顶，谁会去想之后的事情？
是啊，之后呢？
楚国能比大秦做得更好吗？
事实上是没有的。
按照正常的轨迹，秦二世而亡之后，项氏一族效仿周朝，实行分封制。
结果各路反秦首领纷纷造反，比大秦亡得还要快多了！
“哼，我懒得与你这小儿争辩，你自然是想尽办法数落楚国。”
“都去睡觉！养精蓄锐，秦军随时有可能找上门来。”
项伯见到不少项氏一族的子弟都产生了动摇。
便直接打断了赢子季说话，挥手驱赶着众人去休息。
然后又指着赢子季道：
“虞，你带着这小家伙去帐篷中，把他看好了。”
“嗯…”
虞姬点点头。
“略，说不赢就耍无赖。”
赢子季小嘴角一撇。
被虞姬带到了一间帐篷之中，还忍不住嘟囔。
然后又转过头道：“虞姐姐，您就别捆着我啦，很不舒服呢。”
“可是…也罢，松了绑之后，可不能乱跑。”
虞姬轻咬嘴唇，犹豫起来。
但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把绳子给解开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赢子季蹦跶了两下，居然还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搂住虞姬的细腰。
忽然被这么一抱。
还是黄花大闺女的虞姬，脸一下就红了，但又不忍将那个小身躯推开。
明明…她骗了赢子季。
她都做好赢子季犯熊哭闹，打骂她也受着的准备了。
但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家伙却还是如此信任自己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但她不知道，自以为拜托秦军追捕的项氏一族，其实从未逃脱过锦衣卫。
雨化田带着队，远远的吊在他们身后，此时已经埋伏在外面的山林中了，
“姐姐，这荒郊野岭，会不会有野狼什么的？”
“我自己睡不着。”
赢子季看了眼帐篷外笑道。
鬼使神差的，虞捏了捏那张圆嘟嘟的包子脸。
顿时心中保护欲泛滥起来就收不住了。
不过片刻之后，虞又轻轻摇头。
这，毕竟是大秦的小公子啊。
她再喜爱，两人也是站在对立面的。
“民女会陪在您的身边。”
“但…小公子，你以后不要再如此轻信他人了。”
“姐姐是好人，而且身上还很香呢，我看人很准哒。”
赢子季也席地而坐，抱着双腿笑道：“姐姐，若是我将那个叫项梁的伯伯说服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好不好。”
“这怎么可能…”
虞姬的否认，是因为她太清楚义父固执的性格了。
能多年来坚持复国，这份坚持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哪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虞姐姐你还没有姓吧？”
这个年代，不仅是女子，许多男子都是没有姓，只有一个单名的。
拥有一个姓，便相当于是绑定了宗族，有着不寻常的意义。
“到时若是跟着我的话，叫赢虞如何？还挺好听的呢。”
此话一出，虞姬的神情愣住了。
姓氏？
她跟着义父这些年，也还没有被赐姓呢，不过她也没觉得奇怪，毕竟现在宗族观念是很重的。
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这才是正常的。
“呵呵…小公子倒是处变不惊，待会是不是便要让我这义女放你跑了？”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
项梁掀开帐篷走进来，神情看不出悲喜，身后还跟着项伯。
走进来后，项梁席地而坐，饶有兴趣的看着赢子季。
方才从项伯的口中，他听到了赢子季的言论。
“小公子方才所言要指点老夫，现在老夫来洗耳恭听了。”
项梁倒不是真觉得自己能被说服。
而是想借助赢子季的口，多套出些大秦的信息。
多了解些自己的对手，日后才能多一分胜算。
“指点说不上，只是希望项家主能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
“哦？老夫现在是何处境？”
项梁面露异色。
现在这小豆丁为鱼肉，他们为刀俎。
这怎么弄得像是他被大秦抓住了似的？
“小公子此话让老夫不明所以了，江东坐拥故楚之地，儿郎骁勇善战，皆有复国之心。”
“小公子何出此言？”
大秦的数十万大军，现在都被拖在塞北。
他有些不懂，为何赢子季说出这样的话。
“江东子弟反秦，您这子弟当中，不包括江东的百姓吧？”
“你们想反秦，但若是秦国让故楚的百姓吃饱了饭，百姓们是愿意揭竽而起，还是愿意安心过日子？”
“项氏一族若光复楚国，能让百姓们饱暖么？”
让百姓们饱暖
这一问直指核心，让项梁眉头皱起。
毫无疑问，他没有这个信心。
事实上，项梁所想的是恢复周朝的分封制度，而不是像秦国这般中央集权。
分封出去的土地，领地内百姓的日子，都仰仗治理那方的诸侯。
“赢政乃虎狼之君，在位期间大兴土木，穷兵黩武，在秦国的治理下，百姓们的日子便好过了么？”
“修造长城的同时，居然还想对百越用兵，如此下去，大秦命不久矣。”
看着想要说服他的赢子季，项梁眼神当中闪过一丝轻蔑。
他数十年的苦心经营，也是枭雄一般的心性。
岂是那么好被人说服的？
而且楚南公还曾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其实，楚南公没有说错。
若是不出意外，项梁的判断也没有错。
但偏偏，他们都没有料到赢子季这个最大的变数出现。
“我这次去，便是监造长城的，我也可以与你说实话，这长城没有你想象的劳民伤财，数年便能修好。”
“而且我还立下了军令状，一年之内让匈奴人抬不起头，到时塞北再无后顾之忧，大秦会做什么？恐怕不用我多说，项家主心中也有数。”
“到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项家主可不要走上错误的道路。”
赢子季之所以会说这么多，也是看在西楚霸王项羽的面子上，不想与其离心离德。
总的来说，也是为了大秦的国运。
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煞费苦心了。
但看着信心满满的赢子季，项梁愣了下，随即哑然失笑。
诚然，若是一切都如同这大秦小公子所说。
平定了塞北之后，大秦便会聚集力量拔出中原的反秦势力。
问题是，这一切可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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