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战时,我爹能够调配一切人手的分布,但也只是听调不听宣。

    “只有八大营,才是我们真正的自己人。

    “就这,近些年来还想方设法的分权,又是派巡抚,又是想把人调走,大师兄也……”

    “他说的对。”

    孙璃有气无力地说道:“八大营并非一地之兵,虽然最早是为了对抗蛮贼,在凉州招募组建的,但是后来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调动,在南方待过,后来去东边打庆国。

    “再后来,也就是三年前。

    “蛮贼蠢蠢欲动,才又把八大营调来北境。”

    陈三石倒是明白这种做法。

    防止在一州之地待得太久,真成为当地的土皇帝。

    搞不好每次离开,当地敢支持的八大营的世家大族、宗门官员,都还要遭受一次清洗……

    一切都要在朝廷的掌握下。

    倒符合用下毒这种下作手段,来杀人灭口的皇帝作风。

    可真要是这样。

    也能忍得下去?

    陈三石扪心自问,如果是他,肯定忍不下去。

    孙督师为什么忍得下去?

    除非……

    快要死了。

    只有一个将死之人,又有着牵挂,才不得不选择忍下去。

    虽然仅仅是猜测。

    但陈三石觉得,也只有这样,一切的逻辑才说得通。

    否则的话。

    自己是人间至高战力之一,手底下又有八万精锐,忍?为什么要忍?

    除此之外。

    还有这次参与选锋的人身份。

    身份竟如此珍贵。

    太子的世子。

    也就是名义上,下下任皇帝。

    这种人会缺资源,缺功法?

    为什么要跑来参与选锋,给孙督师当弟子,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这些,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反攻?”

    很快,武馆们就被集合过来,在听到“统领”下达的指令后,俱是面面相觑。

    显然,是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反攻,自然是杀敌的。

    但他们千把来人,去杀两万人?

    其中保不准有多少个炼脏。

    怎么反攻?

    “一天。”

    陈三石沉声道:“再有一天时间,前面的乡亲才能开始渡河,我们想拖延一天,在平原上不可能,所以我们要进山,反攻!

    “许文才,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起码制定出三个阻击点,找不出来,我砍了你的狗头!

    “其余人……

    “去跟家眷再见一面。

    “这可能会是遗言,所以你们可以选择不回来,半个时辰后,如果选择回来,就做好死的准备。”

    如此一讲。

    其余人才明白。

    “遵命!

    竟是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所有人陆续散去。

    “师弟……”

    孙璃看着他,问道:“你不去跟兰姐姐说话吗,她在前面的马车里。”

    “不去。”

    陈三石取来老书生随身携带的笔墨,草草写了几个字,封好后递过去:“孙师姐,烦请你帮我把东西给兰姐儿,然后务必亲自把她安置好。”

    “你真不去?”孙璃加重语气。

    陈三石还是摇头。

    他没有告诉孙璃,自己是害怕。

    怕见到在此世唯一的亲人后,不敢再去阻拦敌军。

    说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走到这一步。

    或许,是因为前方是自己的家眷。

    或许,是因为手下弟兄愿意为他去送死,出于责任心还是其它,实在是做不到弃之不顾。

    也或许……

    因为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这话听起来很矫情,非常矫情,但事实如此。

    如果非要什么动机逻辑的话,那就是这个。

    在陈三石的眼里看来,没有上等人和下等人,只有该死的人和不该死的人。

    该死的人,就杀。

    不该死的人,就尽力去帮。

    他也知道,这一战如果传出去,必定会有人说他伪善、假仁假义。

    但陈三石不在乎。

    大不了,他就“装”上一辈子。

    “你们……”

    陈三石看向汪直留下来的子侄,加上他们的手下,也有两百号人:“你们也要留下来吗,前面可没有你们的家眷。”

    “我们不给汤将军丢人!”

    众人异口同声。

    “好!”

    陈三石点头。

    最后,就是孙不器,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轰他走,反而是种侮辱。

    至于许文才早无亲无故,趴在地上研究舆图。

    ……

    半日后。

    黄土岭。

    “加快速度!”

    “务必在盛人渡河之前拦住他们!”

    几名巫神教徒混杂在军伍中,他们手中清一色拿着收集血液用的金刚杵,

    其中炼脏舵主充当指挥:“到时候一个不留,杀完人之后,记得及时收集心头血!”

    “阿木古堂主呢?”

    骑兵统领必勒格问道:“怎么不见他人?”

    两万余追击部队,化劲之上全都调走去攻打安定府。

    只剩下他们几个炼脏,实在有些不敢指挥如此多的大军。

    唯一的巫神教通脉高手,又消失不见

    “阿木古堂主追击一个炼脏小将去了,暂时还不知道动向,有可能在前面等咱们。”

    舵主催促道:“加快速度吧!”

    “炼脏?”

    必勒格觉得有意思:“用盛人的话来说,这叫作‘杀鸡用牛刀’,阿木古堂主行事真是狠辣,亲自出手,不给盛人留一条活路啊。”

    “我接到飞鸽传书,命令我等务必在两日之内,再收集万人左右的心头血作为备用,然后火速撤退,直接离开云州不得恋战。”

    舵主冷冷道:“那个白马炼脏死后,前方再无炼脏统领,构不成任何威胁,只剩下练骨境界,所以我等尽管追击。”

    “火速撤退?”

    必勒格琢磨着:“西北要撤军,这么快?”

    一场战争,尤其是决定生死的大战,起码也要打上个一年半载。

    这才两个多月就撤军,说明从一开始就没有下定决心打到最后。

    “我等只管服从命令。”

    巫神教舵主提醒道:“前面的盛人可是快要渡河了,再不加快速度,很有可能会让他们顺利逃走,完不成任务你我都是重罪。”

    “放心吧,冲出山岭,半日以内就能追上去!”

    “吁!”

    两人言谈间,伴随着人仰马翻的声音,前锋部队忽然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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