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动静?!”

    一直等待着天亮之后拿人问罪的沙文龙,坐在大帐内小憩,忽然之间被震天动地的歌声所惊醒,他起初还以为有敌袭,仔细听了以后,才发现是有人在唱歌。

    不光是他,隔壁的崔从义,曹樊也闻声而来。

    “将军!”

    “是降卒!庆国的降卒!”

    “陈将军之前不是调来两千多名降卒吗,这会儿就是他们在唱歌。”

    “降卒?不用他们当挡箭牌,喊过来唱歌?!”

    崔从义循着声音来到他们附近降卒聚集的地方。

    只见这些庆国的降卒,一个唱的比一个卖力,而且十分投入,甚至有些一边唱一边哭。

    崔从义像是抓鸡仔一样,一把拎起一名瘦弱的降卒,质问道:“你们在唱什么呢?”

    “陈将军说,只要我们卖力的唱,唱到天亮,就放我们回家!”

    降卒带着哭腔说道:“我们想回家啊……”

    他们这些人,唱的发自肺腑。

    毕竟两万降卒,就剩两千人还没能走,早就归心似箭,不可阻挡。

    “儿戏!”

    沙文龙根本无法理解如此安排的用意,他嗤笑起来:“崔将军,姓陈的这是狗急跳墙,这种闹着玩儿一样的伎俩都用出来了,我看他是真没什么辙子了!”

    “是啊。”

    崔从义勾着嘴角:“黔驴技穷,他还能靠着唱歌把城门唱开不成?”

    “唱吧,让他们唱!”

    沙文冷哼:“唱到天亮,也算是给姓陈的送终!”

    曹樊沉默,他只觉得心神不宁。

    ……

    昭通府城,城内。

    “够了!”

    邓丰火烧眉毛地冲出营帐,气血全开,好似天上洪钟般的声音强行压过歌声:“你们唱什么呢?!不要再唱了!”

    即便如此。

    也还是足足一盏茶,大家伙唱的都有些累了以后,才渐渐停下来。

    “援军!”

    “是不是援军来了!”

    “对,都是地道的庆国方言,肯定是咱们自己人!”

    “四面八方都是自己人!”

    “有了,有了!”

    “走,去看看!”

    “你们做什么?!站住!”

    拦都拦不住。

    数以万计的百姓,纷纷涌上四面八方的城墙,挤破脑袋朝着外面看去,然而很快……他们就大失所望,因为哪里有什么援军,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仍旧牢固无比的大盛军营,身披精致甲胄的将士们举着火把,井然有序地巡逻者,一切没有任何变化。

    至于歌声……

    是从大盛军营里面传出来的。

    由于距离太远,再加上是夜晚,他们也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只知道几乎每个军营里都有,也就是说,他们庆国的自己人,在帮着盛人包围他们!

    “这……”

    “哪里来的这么多自家弟兄!”

    “错不了!他们的声音、唱腔,百分之百就是咱们的同胞!”

    “就算有一个两个能模仿唱腔,也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人!”

    “五千人?”

    “不对,起码一万,两万人!”

    “五万!”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之前的降卒不是都释放了吗?”

    “昨天玄甲军才回来,人是他们从八府带回来的,新的降卒!”

    “也就是说,八府,真的降了!”

    “……”

    “胡说——”

    “八府不可能降!”

    邓丰冲上城墙:“假的!都是假象!”

    恰好此时。

    黑夜当中,在两柄火把的护送下,一匹白马一身白袍的将军来到城门外三百步的距离。

    “这人是谁?”

    “白马白袍,陈三石!”

    “还能是谁?!”

    “快来看!那个就是陈三石!”

    “露面了!”

    “……”

    陈三石抱拳,冲着城墙上的邓丰高高抱拳一礼:“怀远将军陈三石,在这里见过邓将军!”

    “陈三石!”

    邓丰怒不可遏,指着他呵斥道:“你搞什么鬼把戏?你以为区区一首乡歌,就能动摇我方的军心吗?!”

    “邓将军误会陈某了!”

    陈三石客客气气地说道:“晚辈,是来救邓将军,和这一城十数万百姓的。”

    “荒唐!”

    邓丰冷冷道:“本将军尚且有八千精兵,城内粮草充足,援军即刻抵达,用得着你来救?!”

    “粮草真的充足吗?”

    陈三石坐于马背上,五官没有过于明显的波动,但声音铿锵有力:“陈某人一路走来,看到莱州大部分地方都在闹饥荒,自从去年十一月开战之后,又征伐不断,各个城池所有的粮草,都是从百姓手中所征调而来,百姓苦不堪言!

    “昭通府,作为莱州第二大粮仓,粮草确实应该充足,起码供养八千守军吃个一年半载是没有问题的。

    “可偏偏邓将军是个爱民如子之人,所以将军定然会把城内的粮草分给百姓!

    “十几万百姓,即便是昭通府的粮草也不够吧?”

    “胡说八道,你少给我戴高帽!”

    邓丰驳斥道:“城内粮草充足!城内的弟兄们,刚刚才吃过饱饭,姓陈的,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粮草的事情,只需要查看一下粮仓就知道了,就算还有,剩下的恐怕也不多了!就算邓将军非要自欺欺人,我们可以先抛开粮草的事情,谈谈兵力!”

    陈三石继续说道:“如今不光八府全部归顺,就在两个时辰前,永乐府也已经告破,唐王李恭的脑袋如今就悬挂在永乐府城的城墙之上!

    “也就是说,你们昭通府,彻彻底底的沦为一座孤城!

    “军营里面唱歌的,就是从八府和永乐府归降而来的庆国降卒,他们不希望跟自家弟兄自相残杀,所以才用歌声相劝!你们难道,非要跟他们自相残杀吗?你们之间有些人不但认识,说不定还是乡亲吧!”

    此言一出。

    众人立即陷入一片惶恐。

    “粮食没了?”

    “城里的粮仓空了?!”

    “怪不得夜里大家吃的忽然变好了!这是打算给咱们吃最后一顿好的!”

    “永乐府也被攻破?”

    “就连唐王都死了!”

    “那岂不是,莱州只剩下咱们?十五万大军,马上就要调头来打咱们!”

    “……”

    陈三石再次补充道:“邓将军!在下说的这些,你应该心知肚明,但是将军为什么还要瞒城里的弟兄和百姓?难道非要等到我大盛调集来更多的大军,打出一个城破人亡,尸横遍野的局面,才肯低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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