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陈三石直视着对方,淡然道:“你跑来这里,是有什么话想说?”

    “棋逢对手,兴奋不已。”

    韩湘面带微笑,仿佛两人并非死敌:“韩某在修仙界,也有几位曾是兵法大家的故友,我们都很手痒,这次出来下棋的机会,可是韩某好不容易抢来的。自然要前来一睹阁下真容,亲眼看看,接下来和在下对弈的究竟是什么人。”

    “兴奋?”

    陈三石眉头微蹙:“打仗对你来说,是一件兴奋的事情?”

    “陈兄难道没有此种感受?”

    韩湘侃侃而谈道:“行军打仗,如同下棋,你我统兵之帅,便是黑白棋手,落子无悔,我们举手抬足之间,就能决定几万乃至几十万人的生死,如此浩大的棋局,怎么能不让人兴奋?!你……”

    “你把人的命,当什么了?”陈三石蓦地发出质问。

    “你说什么?”

    空中的韩湘一怔,有些没听懂对方的意思:“什么当什么?”

    “我说。”

    光影交错之下,陈三石的面庞陷入到阴影当中,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听到沉重的声音响起:“你觉得打仗很有意思?”

    “当然有趣!”

    韩湘微微眯眼,理所当然地说道:“韩某就是为统兵而生,而那些将士们,生来就是属于你我的棋子,他们的生死荣辱,就是我的棋局,这难道不是世上最有趣之事?如果有一方世界,有着无限的棋局,韩某宁愿放弃仙途,永远做一名棋手。”

    “好一个兵仙,真不愧是一个‘仙’字,好一座……”

    陈三石骤然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尸山!”

    尸山,为仙。

    “哦?有意思的说法。”

    韩湘丝毫不觉得有问题:“总之,不管陈兄愿不愿意,棋局都已布下,韩某率先落子,接下来就看陈兄如何接招了。”

    “你已经败了。”陈三石骤然道。

    “败了?”

    韩湘更加觉得有趣,他调笑道:“那陈兄不妨说说,在下败在何处?”

    “从你讲出自己所谓的棋局理论之后,你就败局已定,因为……”

    陈三石顿了下:“你的棋是死的,而我的人是活的。”

    “哈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

    韩湘在空中放声大笑:“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不愧是把兵形势利用到极致的人。

    “棋局刚刚开始,就当众自己部下的面口出狂言,为自己造就声势。

    “好啊。

    “我倒是要看看,阁下接下来,如何落子!”

    “轰——”

    话音落下。

    人影陡然崩溃消散,化作一张黄色符纸飘飘然落下。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的西齐中军大帐,坐在棋盘前的韩湘缓缓睁开双眼,从棋篓当中捻起一颗白子,缓缓落下。

    对弈。

    开始!

    ……

    “什么破东西?”

    汪直一把抓住废弃符纸,在阳光下反复查看起来:“这老小子再不滚蛋,留在这里逼逼赖赖,我就要动刀了。”

    “这人……”

    洪泽营副将楚仕雄皱眉道:“就是兵仙?”

    “陈督师。”

    童晓初捕捉到方才谈话中的重点,有些紧张地说道:“听韩湘的意思,他好像已经出手了,此人诡计多端,不知道又要用出什么阴谋,要不要提前安排,做个准备?”

    “静观其变。”

    陈三石给出答复。

    在不清楚敌军动机和动向的情况下,贸然更改部署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他回到大帐内,观摩着西齐的每一次出招,很快就知道韩湘走的是什么路子。

    兵权谋。

    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

    喜欢用兵权谋的人,往往会提前安排好一切。

    正如黑白棋局。

    执白先行。

    那韩湘,已然领先一步棋

    当夜。

    前方的战报就传递回来。

    “报——”

    “云端府告急!”

    “滕乐将军声称西齐增派兵马围攻,希望我们火速前去驰援!”

    “……”

    “不好!”

    楚仕雄观望着舆图:“督师大人,云端府要是丢掉以后,西齐军就能够掌握洛水粮道,进窥整个嘉州,搞不好我们还要继续退下去。

    “再退的话……就要退到‘官渡’了!

    “末将觉得,我等应该立刻去支援,不如就让末将去吧!”

    “等等……”

    童晓初不再是统帅,心头压力骤减,总算是能够平静的思考问题,他分析道:“督师,西齐会不会是佯攻,目的就是把我们骗去洛水以西?”

    “没错,就是佯攻。”

    陈三石给出肯定。

    “那怎么处理?”

    童晓初说道:“我立刻传信给滕乐,令他继续死守?”

    “不。”

    陈三石霍然起身:“传令全军,即刻开拔,十二万大军一起过河,驰援云端府,不得有误。”

    “督师。”

    童晓初紧紧跟在身后,不解道:“明知道是佯攻,为什么还要过河?”

    “假亦真时,真亦假。”

    陈三石一边往外走,一边平静地说道:“如果我们不去的话,佯攻就会变成真正的猛攻,云端府里的五万兵马要是丢掉的话,后续就真的无力再与之抗衡了。

    “童晓初听令!

    “你立即率领两名炼气中期修士,五百名将士驾驶两百小船,船上准备好钩锁铁链,提前在渡河大桥的两侧等候。”

    “小船?锁链?”

    童晓初本来想追问缘由,但嘴张到一半,又觉得实在丢人,就没好意思问下去,干脆利落地转头去照做。

    另一边。

    督标军也陆续启程,准备通过洛水大桥跨过这条长江。

    他们连续吃了将近半年的败仗,士气低落到极致,以至于行军之时,都有些死气沉沉的感觉,相反,洪泽营一万五千将士秩序森严,杀气腾腾。

    “那就是洪泽营?”

    “是啊,我听说咱们大帅换人,如今是陈督师挂帅指挥!”

    “太好了。”

    “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跟之前一样溃败了?”

    “废话!”

    赵康大声呵斥道:“自己好好想想,陈督师自从入伍以来,可曾打过一次败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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