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裴仪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上眼,身穿鸦青色暗纹袍子的男人,就映入她的脑海。

    从容,又有兴致地,瞧着她。

    “你,今年几岁……”

    啊!要死了……

    他的声音,在蛊惑她。

    今晚,丝萝上夜。

    她走到裴仪床前,撩开纱幔。裴仪‘腾’地一下坐起来,吓丝萝一跳。

    她压着胸脯子问:“姑娘还不睡?有心事?”

    裴仪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一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婢女,能知道什么?

    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似是同谁置气似的,倒在床上。

    裴仪不住地哀嚎,天呐,快睡吧,明日六哥哥约了苗世子、曹琦和曹瑜去武陵山狩猎。

    直到深夜,裴仪才迷迷糊糊地睡着,连梦里都是那人的身影。

    而那人也不比裴仪好多少。

    “将军,属下打探清楚,五人均无婚约。”男子立于桌前,对桌后的男人回复。

    男人坐在梨花木椅上,手执诏书把玩,拉开合上,合上拉开。

    明黄色的诏书内,记录一言:崇礼八年,指挥使平定漠北,再立战功,酌嘉封指挥使关肃峥为定远将军。

    关肃峥抛开诏书,像丢弃一块破抹布似的,又问:“她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他?还是她?

    将军问的是谁?

    男子急得满头大汗,可又不敢问,没法子,只好背口诀似得,乱背一通:“苗世子苗承,年14;曹琦年15;曹琦之妹曹瑜,年13;承宣伯六子裴修,年13;承宣伯七姑娘裴仪,年12。”

    关肃峥又气又笑,瞧着呆瓜似的贺平,抄起一本书砸在他头上。

    贺平不敢躲,下意识抬手接住书,偷瞄关肃峥的脸色,蹑手蹑脚地把书放回到桌上。

    关肃峥骂他:“憨子!”

    贺平挠头,咧嘴直笑:“将军问的到底是谁?”

    关肃峥又抄起书,冲他砸过去,这次手快,贺平没反应过来,书砸在头上,擦破皮。

    贺平咧咧嘴,讪笑两声,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又给放了回去。

    “我若知道姑娘的名字,还叫你打探?”关肃峥气也不是,怒也不是,摊上这么个护卫,也是没法。

    平时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等事上,像个呆瓜?

    呆瓜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噢,原来将军说得是楼梯上的姑娘啊!”

    关肃峥一记寒光瞥向呆瓜,恨不得抽他一掌。忽又想起什么,问他:“楼梯姑娘是谁?曹瑜还是裴仪?”

    “属下不知……”呆瓜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

    一股血气,直喷关肃峥的脑门,他长吸一气,紧闭双眼,怒指门口,喝道:“滚出去!”

    呆瓜三两步冲到门外,很是贴心地替关肃峥关好门。

    半晌,关肃峥才睁开双眼。

    他走到窗前,迎着月色,想起那个姑娘。

    她撞到他怀里,迎上他的目光。她红着脸逃走……

    她的胆子,不小哇……连他也敢打量……

    从他19岁领兵作战起,他没见过哪个女子敢正视他。

    唯有她。

    只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是谁。

    关肃峥又想到了贺平,只觉得头疼。

    这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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