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夫人抢下德远伯手里的鞭子,“伯爷,让我来吧。我是他娘,他做出这等不孝不义的事,我愧对段氏一族,愧对段家的列祖列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儿子不能为段家延续香火,是我的罪!”

    伯夫人蓄力,跌跌撞撞地跑到树下,踏上小矮凳,高呼:“我段延科之妻吴氏,情愿以死谢罪!”

    “母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原文意思不是……不是这个!”段策急哭了:“母亲,请听儿子一言……求您了……”

    伯夫人并非决意要死,她是以死要挟段策,让段策心软。

    今夜,闹了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哭。

    她想,也许他后悔了。

    她作为他的母亲,愿意给他后悔的机会。

    她脚踩矮凳面对段策,双手握住白绫,悠悠开口:“你想说什么?”

    “儿子想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原文的意思是……是……不孝最大错处,不是没有子嗣……而……而是……对父母大不敬,没有尽到后辈的本分是为……大罪过。”

    “好……好好……”德远伯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你枉读圣贤书,略懂些皮毛反过来教训自己的母亲!你——堪为人子!”

    眼见段策处于下风,裴媛补刀,“世子明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真正意思,偏要往我身上带,给我扣上罪人的帽子,就为了休了我,迎娶裴仪吗?”

    裴媛的话,彻底激恼了伯夫人,她远远地望着裴媛,愧疚地说:“好媳妇,德远伯府对不住你。婆母替段策向你谢罪。”

    话落,伯夫人钻到白绫的套子里,段策急得满头大汗,“母亲,您要逼死儿子吗?”

    “逆子!”德远伯咣咣咣,接连扇了段策好几耳光,“不是你母亲逼你,是你要逼死她!”

    “儿子,咱们娘俩来世再见……”伯夫人悲戚戚地望着段策,脚下施力,一脚蹬开小矮凳,两条腿在风中晃荡。

    “母亲!我错了……”段策泪与鼻涕齐下,他的呼声、哭声与风声交汇:“儿子错了!我不休妻……我不休了……母亲!”

    德远伯就等他这句话,他和伯夫人一起在赌,赌他们老两口在段策心里的位置!

    他赌赢了,风一般冲到树下,把伯夫人抱下来,“夫人!听见了没有,他认错了……他认错了!”

    德远伯当着段策的面,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话锋一转说:“夫人不用以死谢罪……儿子知错认错,错了改正,他还有救,咱们……也有救!”

    夫妇两个抱头痛哭,他们遍体鳞伤的儿子仍旧被捆在树上,闭目嚎啕。

    裴媛迎风而立,寒风吹乱她的发丝,楚楚可怜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懂事的小厮,匆忙撤下白绫、矮凳、鞭子,替段策解开麻绳。

    瑟骨的寒风吹在段策身上,大起大落的情绪,外加皮肉的疼痛。在小厮解开麻绳那一瞬间,他终于撑不住了,昏死过去。

    “世子……”小厮的呼唤响彻整座德远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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