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重重的、长长地呼吸着,眼里布满血丝,怔愣地盯着凌乱的被子。
门外安静了下来。
陆清辞大概是走了。
她也安静了下来。
陆清辞的话像一针镇定剂打在她的心脏上,连带着脑子里那些狂乱的风暴都渐渐安定。
眼眶里迅速聚集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洇湿了被单。
陆清辞回到楼上,给贺时打了个电话:“事情办得怎么样?”
贺时答:“已经解约,三方的相关公告也已经发布,目前跟顾氏有合作的厂家企业都开始陆陆续续跟他们解约了,有一些付不起违约金还在坚持,要推一把吗?”
“不必。”陆清辞道,“这些不足为惧,随他们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那话一出来,几乎是封死了他们的路,早晚撑不住。”贺时说着,顿了顿,低声道:“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那个……小温颜怎么样了?还好吗?”
陆清辞闭上眼,声音透出几分疲惫,“不太好。”
贺时深深地叹气,“你好好陪着她吧,你是心理医生,总比我们有办法安慰她。”
“嗯。”陆清辞应着,心情却并不轻松。
他是心理医生,是业内公认的,专业顶级的心理医生。
可现在他却觉得很无力,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温颜快速地走出来,好起来。
贺时又道:“顾氏有个新型医疗科技的项目,是小温颜给他们提供的专利技术,他们只要研发成功就能提前占领一片市场,怕是没那么容易打垮。”
陆清辞沉了沉眼眸,道:“这件事等她好起来会知道怎么做的,我们先不用管,这些日子别让他们喘气。”
“懂。”
跟贺时聊完后,没一会儿,又一个电话打进来。
陆清辞接起,谢灼火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陆清辞,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姓顾的那群人竟然敢这么对她!她在家吗?状态怎么样?”
“在家。”陆清辞听到他那边的喇叭声,轻蹙眉头,“你在哪儿?”
“我?”谢灼冷笑一声,“我马上就到你家楼下,我要亲眼看到她没事才放心。”
“你先来我这儿,她现在谁都不想见,别莽撞。”
谢灼狠狠皱眉,咬了咬牙,许久都没说话,挂断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谢灼裹挟着一身怒气进了屋。
“陆清辞,我出去之前把她交给你照顾,你就给我照顾成了这样?”
陆清辞这回没跟他呛声,受了他的气,“抱歉。”
见他这副模样,谢灼愣了下,转而烦躁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抬手拍了下额头,“怪我自己,偏要这个时候出国。”
明明能更快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再早一点回来的,可就因为她那六千万的事,一定要跟她置那个气,在那边逗留着。
不接她的电话,也不回她的消息。
谢灼现在后悔死了。
都已经是成年人,非要争这口气做什么。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就算昨晚在现场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口。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妹妹三年前还经历过那样的事。
那件事在这三年始终折磨着她。
谢灼不由红了眼眶,狠狠闭上眼。
良久,他沙哑地开口:“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小时候拒她于千里之外,长大了对她不闻不问,她经历了什么,难过痛苦还是开心快乐,变成了什么样,我一概都不清楚,我对她那么差劲……”
谢灼说着说着就笑了,笑得苦涩和悔恨。
他们共同的母亲,是个非常温柔又独立勇敢的人。
她的第一段婚姻,遇到了他的父亲。
也许一开始和很多有情人一样,他们互相吸引,两情相悦,所以才会结婚生下他。
但他有记忆开始,家里总是一团糟,父亲赌博成性,嗜酒如命,经常一不顺心就打他和母亲。
母亲一开始为了他不愿意离开,是他亲手帮母亲收拾了行李扔到门外,连她一并赶出去,锁上门。
从那天起,他就做好了这辈子都没有妈妈的准备。
他跟母亲,总有一个人要离开那个地狱。
那时候,他还不到五岁,只觉得那天的行李箱很重很重,随时都能压垮他。
又觉得母亲的面容很模糊,他好想再让母亲抱一抱,看得更清楚一点。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做对了。
母亲很快就遇到了另一个对她非常好的男人,不介意她的过往,跟她有了一个新的家,也有了新的孩子。
妹妹出生的那年,他父亲因为喝醉酒跟人打架,失手杀人坐了劳。
他变成了一个人,虽然孤独,可却又莫名安心,因为那个会在他睡到半夜突然踹门进来大吼大叫甚至把他拖出去一顿打的男人不会出现了。
他睡了一个好觉。
母亲得知他的情况,很快就来接他,想要带他去新家一起生活。
但他不愿意。
他怕破坏母亲再次得到的幸福,怕成为她的累赘,于是提出去寄宿制的小学,一个人过了六年。
小学毕业后,他十二岁,妹妹六岁。
他被母亲强硬地带到了她的新家,见到了温叔叔,也见到了这个妹妹。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相处,处处都觉得不自在。
母亲试图让他融入这个家,他故意不配合,每次都失败。
母亲没办法,渐渐地不再强求。
他高中毕业就出国留学了,跟母亲的联系一年比一年少。
现在想想,如果他不那么要强就好了。
如果他早一点改改性子,放软一点,留在温家,陪着她长大,那她大学的时候,他就有资格以哥哥的身份反对她和顾承州在一起。
三年前或许她就不会出那样的事。
哪怕还是发生了,他也可以更加努力地、严实地保护她,不让她嫁到顾家去。
就算她一辈子嫁不出去,他也可以养她一辈子。
再往后退,她的父母出事时,他也可以陪在她身边,兄妹俩一起挺过难关,相依为命。
他以前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但他一个都不愿意抓住,以致于后来的很多事,他都没有资格发言插手。
他真的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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