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清楚宫华岁和迟清和两人在病房里聊了什么,只记得宫华岁离开后,走廊安静了好多,连小屁孩烦人的哭嗷声都消失了。
“曲奇在你这吃枪药了?出去的时候,脸比炭还黑,我好心跟他打招呼,他居然瞪我!我又没惹他!”
宋序林哐地把空荡荡的水壶砸到床头柜,转头逮着迟清和就开始抱怨。
“还有他那未婚妻!一出门就抓着那破手机叽里呱啦乱说一通,拽个死洋文!装什么逼!”
“死……洋文?装逼?”
迟清和有些不理解对方生气的点,天马行空地想着,如果宋序林碰到以前的他,绝对会狠狠地朝他竖中指。
有段时间,迟氏因为要冲击海外市场,他经常接一个电话,换一种语言。
现在想来,这样的举动落到旁人眼里,确实有点装逼的嫌疑。
宋序林不知道迟清和此刻自省般的心理活动,垂着脑袋,嘟囔大半天,头发都快被抓成鸡窝,才憋屈地吼出声。
“你不懂!”
那个女的打电话就算了,还老往他身上瞅!那眼神搞得他像个出来卖的!
宫家已经落魄到需要联姻的地步吗?
曲奇找的什么破未婚妻!
见迟清和被他吼得眼神发懵,宋序林没由来郁闷,搓了把脸,等心情彻底平复下来,才重新坐到椅子上。
“刚犯浑了,我不该吼你的,我的问题。”
说完,他又揉了把脸,再抬起头时,面上最后一点戾气也消散了,嘴唇勾着,笑嘻嘻地给迟清和削起苹果。
“沈姐堵车,把饭送来得好一会呢,我把这些削好放水壶里,给你煮点苹果水垫吧垫吧。”
“嗯。”
迟清和的视线从少年指尖快速褪去红衣的苹果,转移到那颗乱糟糟的黑色小脑袋。
不知不觉间,一股名为疼惜的情绪升腾,迅速占据了他整颗心脏。
他所认识的宋序林,脾气再爆,也不会对刚认识的女士做出如此评价。
定是受了委屈的……
宋序林只感觉脑袋微微一沉,温暖的指尖陷入发丝,带着浓浓的安慰意味揉了两下后,便像个温柔又宽解的大长辈,细心地将他杂乱的头发梳理整齐。
削苹果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下了,他很难形容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被迟清和摸过的地方都热热的;耳朵好像也坏了,时不时鸣一下;手也麻了,差点握不住苹果。
全身……从里到外……都有点不受控制……
“嘀嗒——”
手背猝不及防地被几滴滚烫的泪珠砸湿,宋序林愣愣地抚上眼角,触摸到一片湿润,他如梦初醒,羞得耳尖发烫!
趁迟清和没发现,迅速扭过头,胡乱抹了把脸,结果不知怎的,越抹越湿。
就在他想着要怎么逃出病房,才显得体面些时,迟清和适时给他递了台阶。
“我们回家吧,这里的消毒水味太浓了。”
消毒水?
宋序林回忆起迟清和一到公共场所,就忍不住拿酒精湿巾消毒的洁癖行为,默默闭上嘴巴。
他背着迟清和点点头,快速收拾起东西,全程不敢往后看,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现在的囧状。
迟清和瞧着少年别扭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宿主。】
4011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等迟清和注意到它时,它已经十分熟稔地飘到迟清和的左肩膀坐下。
【回来了。】迟清和垂下眼睫,墨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肩膀上的发光小薯片。
【嗯。】
4011的语气里少了些活泼劲。
【援军找到了,很强,对付强制剧情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感觉他不怎么值得信任……没什么责任感……不排除队友变敌人的可能。】
迟清和:【无所谓,能平安回来就够了。】
闻言,4011身子猛地僵住,几乎是下意识地飘到迟清和面前,两条火柴棍般细直的小手在少年的脑袋和心脏处敲了敲。
两秒后,好不容易松下的气再次提了上来,它撑着黑豆豆般大的眼珠子狠狠瞪着少年。
【迟!清!和!】
4011罕见直呼迟清和全名,言语间的怒火已有冲天之势。
【你真是个疯子!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迟清和丝毫没被骂的觉悟,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现在好歹也是个病号,你多体恤体恤,让我安静睡会儿。】
这句话把4011的怒火噎得不上不下,一个“你”字憋了大半天,难受之至,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给了迟清和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再次抓耳挠腮地消失了。
望着眼前的虚无,迟清和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半抬着的手腕终是落回原处……
“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沈姐说还有五分钟到。”宋序林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将略显空荡的包挎到肩上。
早上他抱着迟清和到医院急诊的,东西都没来得及从家里带,收拾完都还没半个书包大,轻得很。
“好。”
轮椅停靠在床边,迟清和正要撑着往那挪,宋序林却自顾自地走上前,从怀里拿出一顶橄榄绿冷帽,给迟清和戴上。
这还是沈熙顺手从车上拿的,本来是要送到公司的样品,现在……礼貌充公了。
瞄见少年愈发精致的脸,宋序林诡异地卡了一下,在心底默默给某个时尚总监点了个赞。
“还,挺凑活的。”
说着,弯下腰,微微用力,把人抱起来。
“逞什么强,我有的是力气。”他咧嘴,笑得臭屁又得意。
若不是对方眼角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没人会想到几分钟前,眼前的少年还偷摸在厕所抹眼泪。
他推着轮椅上的迟清和,进入电梯。
因为昨晚那场大雪,今天医院的病人特别多,每往下一层,电梯就要停一次。
这种感觉就好比坐在不停点刹的赛车里,再加上里面空气不流通,各种酸臭味混合在一起,正常人都会觉得恶心想吐,更别说生着病的迟清和了。
宋序林偷摸地将改完备注的手机熄灭,低下脑袋,果不其然瞧见了迟清和紧拧的眉头。
毕竟是公共场合,他不好说什么,也做不出赶人的举动,只是面色跟着阴沉下来,攥着轮椅的把手,肌肉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嗯,他可没有威胁别人。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电梯里的人还是被这座睡衣煞神吓到,不由地离他远了些,生怕被牵连。
还有些提前下了电梯,只是在离开前,没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
“今儿个都是什么破运气,尽撞见不正常的神经病,脸一个比一个臭……”
迟清和手指微蜷,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悄无声息压下了心头密密麻麻的酸涩。
就在这时,空荡的电梯里响起嗡嗡震动声。
宋·凭一张臭脸成功清空一部电梯·序林,心情格外好地从口袋里摸索出手机。
“迟叔叔这么快就落地了?怎么还是视频电话?”
闻言,迟清和脸色突变,“别接!让我,先让我出去,别让老迟看到我……”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迟遇就像有什么诡异的默契般,提前挂掉了电话。
“呃,我还需要打过去吗?”宋序林挠挠头。
“上车再打吧。”迟清和抿了抿嘴唇,肩膀渐渐沉了下来。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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