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岸的餐馆,通常会在店外支个大伞棚,放漂亮的桌椅,供来往的游客休息。
wenn将迟清和安置在长椅上,怕河边风太大,又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青年腿上。
“小迟总,我去给你买吃的,你在这等我,很快就回来。”
迟清和睫毛颤了颤,苍白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慌乱浮现,手指不自觉地掐住腿上的布料。
wenn轻轻拍了拍迟清和,又抬起手,指着五米远的甜点铺。
“你看,我就去那,你可以透过玻璃看到我,我不会不见的。小迟总不是最喜欢吃红豆酥吗,刚出炉的,很香吧,我给你买,好不好?”
他说得很慢,语气里是浓浓的安抚意味,伴着空气中熟悉的甜香,无声缓和着迟清和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
十秒后,wenn等到了回答。
“……好。”
心中大石落地,wenn的笑终于变得轻松。
每到饭点,卖红豆酥的铺子人很少。
wenn先是请他们帮忙试刷卡,发现每张都刷不出后,才收了每样甜点都来一份的心思。
好在现金能用,店主还对华人夫妇,不仅多给他了两个红豆酥,还打了折。
wenn感激地对他们说了好几句谢谢。
女店主笑呵呵:“这有啥。”
说着又指了指玻璃门外,安静坐在长椅上的青年。
“那是你朋友吧,哎呦,长得真俊呐……外头风这么大,容易吹感冒,要不进来吃,我这虽然小,但好歹也有位置。”
wenn又说了句谢谢,然后迫不及待地把迟清和接进来。
女店主适时端了两杯热茶给他们。
“红豆酥干吃噎,喝点茶润润。”
wenn站起身,礼貌地接过茶水。
两杯茶水刚放到嫩绿色的圆桌上,wenn身体一僵,迅速抬起头,锐利的眼眸飞快锁定店外一鬼鬼祟祟的男子。
偷拍者的摄像机都没来得及藏好,就被发现,见wenn冲出来,拔腿就跑。
wenn受过严苛训练,脚程极快,爆发力甚至能赶上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
一个飞扑,就抓到了偷拍者的衣领,紧接着,加速,凌空提膝,直击脊柱!
偷拍者闷哼,瞬间失去行动力,腿软倒到地上,wenn倾身压上,吼道。
\"who send you!\"
\"i don"t understandno no no!\"
wenn面色冷硬,一只手按着偷拍者的脑袋往下用力,另一只手绕着他的两根胳膊,直接送了脱臼移位套餐。
动作利索干净,偷拍者完全没机会反击,只能用被挤压的嘴不停地喊“help”。
围观人群被吸引,视线被遮挡,wenn不自觉警惕起来,视线上抬,三十米外的高楼窗户上,恰好闪过白光。
不是狙击枪,是相机镜头。
wenn眼底蒙上一层阴霾,隐约有了猜想。
不欲再与他们纠缠,将相机拿走,立马回到甜品铺,看到迟清和还待在原地,才舒了一口气。
店主夫妇围上来,“怎么回事?”
“偷拍狂。”
wenn扭头朝店外看去。
不过三十秒的时间,趴在地上的男人就消失了。
他眉头紧锁,心中升起危机感。
然而,这种危机感,在看到相机内容后,化作滔天的愤怒!
“咔嚓——”
成年人手掌宽大的相机,被wenn徒手扳断。
里面的内存卡也没能幸免于难,掰扯成碎块,丢进垃圾桶里。
除了对面楼里的那个,他无法确定是否还有更多的同伙,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更安全的地方。
或者……直接点,从源头掐断。
休息得差不多后,他跟甜品铺夫妇道别后,带小迟总原路返回。
岸边的风越来越大,气温也在降低,天边黑压压的云,昭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春雨。
找到真人秀节目组时,他们的拍摄正好暂停,收拾设备打算撤离。
wenn眯起眼睛,视线一寸寸扫视着他们的摄像机,不肯放过半点细节。
远远瞧见人群中,一直低头摆弄手机的男人,眼底的冷意都快结成冰了。
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升起。
“又找到你们了!”
原元大老远就瞧见他们,激动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又厚又大的红包。
“我们是第一名!赢了!”
她将手里的钱递过去,“说好要给你们的,我不能食言。”
wenn快速收敛外放的情绪,没有接过红包,为了打探他们后面的行程,故意引出话题。
“给输掉比赛的队伍吧,他们的食宿不是还没解决吗?”
原元强硬地把红包塞进wenn的口袋。
“你放心啦,导演组会给我们保底的,不至于真让我们风餐露宿。”
wenn推脱不过,只好收下,随后佯装无意,问道,“你们这是去哪?不拍了?”
“嗯,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拍。”
原元抬头看天,热情道,“对了,你们住哪?我有车,可以送你们。”
“你住哪?我们可能不太顺路。”
原元:“就三公里外的一家酒店,好像叫什么珠。”
wenn睁着眼说瞎话,“那太巧了,我们也住那家酒店,一起吧。”
听到顺路,原元开心极了。
“好耶!那你们在这等我,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十分钟后,伴随着滴滴声,面前停下一辆通体黑色的长款豪车。
原元主动打开车门,兴奋地冲他们招手。
“快进来快进来。”
wenn侧过身,先护着迟清和上车,正要低头系安全带时,感应到侧后方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狠厉视线。
“你怎么在这!”
wenn脸色阴沉地瞪向宫华岁。
宫华岁语调散漫,“这是我的车,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wenn看向原元,见人心虚地别开脑袋,讽刺一笑。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黄毛小丫头都能摆他一道。
他暂时还不想跟这个人正面对上,转头准备带小迟总下车。
“我们不坐这辆车了,我们去别的酒店住。”
wenn解开手下的安全带,刚踏出车,脚边米白色的砖石,被一滴雨水染成深色。
没时间再犹豫,将披在小迟总肩上的外套往上提,盖住脑袋,确定不会被雨淋到后,环住他的肩正要离开。
身后的车厢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吼。
“迟清和!今天你要是敢走!我就弄死他!”
迟清和的后背一僵,脚步蹲在原地,迟迟做不出动作。
宫华岁从车里钻出来,那双桃花眼不知何时被猩红取代,他望着青年的背影,浑身都在战栗,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和惶恐。
“我说到做到……你今天要是走了……”
“就弄死我?”
wenn将小迟总护在身后,不屑地沉下眉眼,“你知道第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坟头草有多高了吗?”
宫华岁狠狠地瞪着wenn,眼底的杀意都快凝结成实质。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把他还给我!”
还?
这个字在wenn的齿间来回念叨了不下五遍。
垂在身侧的拳头咔咔作响,直到心底那份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踏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挥手给了宫华岁一拳。
宫华岁连躲都没躲,硬生生抗下这一拳。
“咚——”
后背砸到车上,声音又闷又沉,脑袋都有片刻的宕机,等他回过神,左侧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嘴里也是一片腥甜。
藏在周围的保镖看到宫华岁受伤,冲出来就要把wenn解决掉。
但宫华岁抬手制止了。
分明是wenn打伤了他,宫华岁的眼珠子却一瞬不瞬地望着迟清和的背影。
期待的感觉一点点被失望代替,可他这个人就是轴,越是失望,便越期待。
他就像个傻子一样,抛却逻辑,固执地等待着不可能的事。
wenn厌恶宫华岁毫不遮掩的觊觎视线,拽着他的领子,又给了一拳。
横臂卡住宫华岁的脖子,把人压到车门上,冰冷又愤怒地质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把出轨讲得那么光明正大,现在还想拖人下水?”
一脸花心样,录节目的时候,就跟旁边的女生走得很近,暧昧不清的,再谈两句,恐怕就要回去开房了。
小迟总不在的五年,他可玩得尽心。
刚开始故意避嫌,搞欲擒故纵。
后面借着节目,假装题目是出轨。
这不就是想脚踏两条船,暗示让小迟总当小三吗?!
小迟总等了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见面了,却发现曾经喜欢的人如今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所以才会……
就不该遇见的!
wenn眼底泛寒,“把你那些偷拍的肮脏手段收了,离他远点,否则我不介意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宫华岁毫不畏惧,扬起下巴,唇角轻弯,露出一个血腥又怪异的笑。
“你怕了?”
wenn拧眉,“怕?”
“怕我会抢走他……”
宫华岁还没来得及说完,再次被wenn一拳头打断。
他被打地偏过头,舔了舔口腔里的血迹,铁锈的腥甜感将他的神经越拽越紧,逐渐疯狂。
wenn当场就想把这个毫无道德底线的疯子掐死,可小迟总还在这,他不想这么干。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将米白色的大地染成斑点深色。
今天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wenn真怕迟清和生病,不再恋战,松开宫华岁后,转身就要带着迟清和离开。
宫华岁捂着险些窒息的脖颈咳嗽。
声音不大,却足够哑,足够破碎,足够让清和可怜他。
他眸中满是希冀和肯定。
清和会转身的。
一定。
一定……
一定吗?
“清和……”
他喊了一声。
迟清和似有所感地停下脚步,可雨势越来越大,哗哗地穿过耳膜,轻而易举盖住了后面一声又一声的哭喊。
是幻觉吧。
岁岁,不理他了,有别人了。
怎么会叫他清和。
wenn见迟清和不动,叫了一声。
“小迟总?”
“没事,听错了。”
迟清和垂下眼睫,继续迈开步子。
宫华岁见迟清和没有转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踉踉跄跄地朝雨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追去。
“清和……别走……别走……”
“别不要我……”
宫华岁神色不安地注视着雨中那抹决绝的背影,用染上哭腔的声音慌乱解释。
“我不闹了……我错了……”
“我不在乎……你选择……别人……”
“我只是气……你假装……不认识我……”
“我只想让你哄哄我……”
“一句话……一个字……就够了……”
话音伴随着雨声落下,溅起一小片水花后,便消失汇入大流,无人在意。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漂亮的眼睛是难以忽视的死寂悲痛,明明哽咽到下巴都僵住,话说不利索,他还是执拗着哭嚎。
“清和!”
“你不能……总是……这样……抛下我……”
他双眼通红,气息紊乱,胸前的起伏愈发明显,喘息着,奔跑着,距离缩短,近到好似触手可及。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将清和重新拥入怀抱。
“清和!”
嘴边的笑意还没淡去,脚下突然一个趔趄,踩空,身体失衡,头重重撞到石台,顺着台阶滚到底下的草坪上,缓了好久都没能起来。
保镖们飞速跑过来,他们想把宫华岁带去医院。
可宫华岁一恢复意识,就把他们推开,眼神慌乱地搜寻四周,找到迟清和后,眼睛一亮,顾不得满身的伤,跌跌撞撞地继续追。
“小少爷,人我们去帮你抓回来,你先去医院。”
保镖顾忌宫华岁的伤,准备强制把他带走。
宫华岁察觉到他们的意图,迅速抽出一保镖腰侧的配枪,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们。
“滚!”
他嘶哑着嗓子吼着。
“离清和远点!”
“不准碰他!”
保镖们忌惮地抬起双臂,作投降状,后退。
大雨淋在宫华岁的脸上,滑下,湿漉漉一片,却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五年严苛的镜头练习,早已将“完美”两个字刻进宫华岁的骨血,狼狈不堪从来不适合银幕前,顶流偶像的身份。
可在转身继续追的那一刻,他抛弃尊严原则,像个被遗弃的落水狗,执着地摔倒,又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
光鲜亮丽的外表消散,满身泥泞的他,只剩下一颗惶惶得不到安全感的炽热心脏。
他哭喊着,祈求着,像个无助,迷茫失去方向的稚子。
“清和……”
“我错了……”
“再也不敢了……”
“回头看看我好不好……一眼……就一眼……”
他浑身湿透,跪坐在地上,空洞麻木的深棕色瞳仁里,除了白茫茫的雨,再也看不到其他。
再一次。
他再一次失去了清和。
……
这场春雨下了很久,后半夜都没停。
wenn坐在酒店床侧,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可他还是坚持醒着,看了眼时间,五分钟了。
将迟清和嘴里的温度计拿出来。
379°c,还是没降下来。
在这个国家,买药需要登记。
他们没有身份,根本买不到药。
连这个酒店都是靠多加一倍的钱,才住进来。
五年前小迟总在酒吧受的枪伤,没有打中要害,刀伤却是全部击中要害,虽然养了快两个月,但还是损了根本,变得特别容易生病。
简单的小感冒都得病上半个月。
之前有他,家庭医生,还有保姆悉心照料着,还能好受些。
现在,他只想让迟总能快点到这,把小迟总接回去,好好养着,也能少受点罪。
“wenn,水。”
迟清和烧糊涂了,手迷迷糊糊地在空中乱舞了好一通,就是碰不到wenn。
“水在这。”
wenn把人从床上扶起来,端起水杯,用食指和中指卡住吸管。
迟清和的嘴唇碰到吸管后,着急地吸了起来。
“咳——咳咳——”
wenn着急忙慌地放下杯子,用空着的手去拍背,顺气。
迟清和感觉自己一半在火上烤,一半贴在冰上,脑子就被这个一冷一热交替给弄晕了。
每咳嗽一下,晕感越重,喉咙也痛的像无数把小刀在上面割。
好难受。
wenn慌了,“小迟总,我再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药。”
紧接着便是一串脚步声,开门关门的声音。
迟清和闭上眼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地等待着wenn。
不知等了多久,门被人推开了。
他走的小心翼翼,走廊的风都灌进来,迟清和咳嗽两声,下一秒,门就关了。
声音还挺大的,像是慌乱用脚踹上的。
“药……”
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出原声,但还是本能地喃喃着,一遍又一遍。
“药……”
“药……”
迟迟等不到药,他以为wenn还是没拿到,虽然难受得不行,却依旧用干涩的嗓子,一字一顿宽慰他。
“我睡一觉……就好了……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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