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裳挑眉。
他不是拍马屁,而是事实。
虽说有条件的文官也会练武,但与真正习武之人还是没法比的。而武将有不少草莽出身,即便是勋贵世家,也很少有文武兼优的。
但管氏,偏偏就是那个例外!
严格来说,管家也是世家派系,但历代管家家主都不是一人,而是一双。
譬如,原主的父亲管中楷,便与管中涟兄弟二人,一偏文一重武,并称管氏双璧。
管中楷做到了骠骑大将军,管中涟也不遑多让,入了翰林并且已经进入内阁遴选名单。
要命的是,管氏双璧二人,管中楷并非莽夫,而是儒将;管中涟并非文弱书生,而是“略通一些拳脚”!
这样的世家门庭,在整个历史上都是少见的,所以司空璟才会心悦诚服地说温氏没法跟管氏比。
而司空璟之所以拜管中楷为武先生,也正因此。
但管裳却一句话正中红心:“树大招风,人贤遭嫉,为人臣功高、则震主。”
想到她拒绝帮自己复出,司空璟更深切地明白了她的初衷。
是了,管氏一门太过文武全能,皇帝的龙椅不就扎屁股了么?
只是他从前太天真,以为兄弟夺嫡归夺嫡,为人父的皇帝应该不至于对亲生儿子下狠手。
竟不知帝王的心,竟是这般无情!
“不然……”管裳撩开车帘,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风景,面无表情地问:“为何五皇子落败,温氏只是退出舞台,管氏却被流放去了南荒?想要摧毁一座高楼,先斩断顶梁柱。你的敌人们,都很清楚哪一根才是支撑你的主梁!或者说,皇帝都担心你有朝一日羽翼丰满了,会把他拽下来自己上去。”
司空璟视线落在她身上:“这话你不可去外面说,以免遭祸。”
她说的对,如果管氏没有倒,他只要能活下去,想东山再起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
这也是他为何一听管裳这边有动静了,便不顾病体也要亲自夜闯侯府,前来一探虚实的首要原因。
倘使管师妹有一战之力,他便全力扶持,以她为突破口撬动乾坤!
而他探来的结果很好。
她比他期待的还要强!
不愧是管家女,有才智、有武力值,有魄力、有大局观。
要命的是,这样天纵奇才,她还很努力!
这样的人,只要给她足够的舞台,一朝乘风起,必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她宛如隐在清晨东方鱼肚白后面的朝阳,如今尚不明显,可终有一日破开云层,她必定光芒万丈!
叫人……
移不开眼!
管裳哼了一声:“我还拎得清轻重。自己实力不够的时候,就先苟着,等哪天老子咸鱼翻身了,再干翻全场!”
司空璟:“……”
“话说,当初……”管裳又道:“你中毒,与管家被构陷,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原主成婚后三年,除了必须她撑场面的场合,其他时候都被锁在深房。故而她掌握的消息,并没有十分完全。
司空璟回过神来,敛下眸光,答道:“管家被构陷在前,我想方设法营救,尚未与温家相商出计策,突然毒发。我昏迷了好久,醒来的时候,管氏已经被抄了,无力回天。”
这话,他说得充满了不甘与愤懑。
管裳面色也冷得吓人。
虽说她不是管家亲生的女儿,但……用了原主的身体,多多少少继承了一些原主的情绪。
原主死前,最愤怒的是被渣男编造七出之罪,但最不甘的还是:
最终她也没逃过,与管家人同样的路——都是被冤枉的!
想了想,管裳问:“管氏被流放的罪名是谋反,当时我身在内宅,侯府是老侯爷和老夫人当家,外面的消息几乎是被屏蔽的。具体的内情我并不是很清楚,这个谋反……从何而来?”
若说支持五皇子逼宫谋反,那不是还没行动呢么?
更何况,管家只是想把五皇子送上储君之位,并没有任何动摇龙椅的举动不是么?
司空璟声音更低了:“他们在大将军府里,发现了一件龙袍。并且,在管家庄子上,发现了一批没有器造司标记的羽箭,高达万数!但是,我用尽了人脉,想要查明来路为管家洗罪,尚未有眉目便出事了。”
“呵。”管裳不明意味地一笑。
聊的这样的话题,锁秋听得胆战心惊,见她笑了才敢吱声:“小姐你笑什么?”
管裳倚靠在软垫上,手掌在小几上盘着一只茶杯,茶杯在她手心里转啊转,她懒洋洋地道:“事发突然,你怕不是吓成了傻叉,掉进了自证陷阱。”
司空·傻叉·璟中了一箭!
锁秋也不理解:“不自证,找出真正制造这一批羽箭、和那一件龙袍的真正来处,怎么洗罪?”
管裳挑眉反问:“东西放在管家,谁能证明是我爹和我叔父做的?谁亲眼看见了?既得利益者,有最大嫌疑。谁跳出来指证这件事,就踩住他的脖子让他协助查案,查不出来,宁错杀不放过!”
司空璟:“……”
他想说“你这是妥妥的土匪行径,父皇不会听,群臣也不会采信”。
却又听得管裳说道:“哼,没有谋反非要踩死这个罪名,我不谋反,都对不起他们这般用力,不是么?”
倘若以后查到这桩事的背后,有皇帝的手笔,她就真谋反给他看!
锁秋听得心肝儿都在发颤:“小姐,你……这话可不兴说。”
司空璟默了一瞬后,不辨情绪地道:“你最好只是嘴上说说,偷偷嘴爽一下没被外面的人听到,也就过去了。”
言外之意:在他面前说什么,都没事。
管裳没有说话,手掌心的茶杯猛地被她扣住。
她又把短刀拿在手里,大拇指按在刀柄上,轻轻将锋芒推出刀鞘。
杀气出鞘!
一闪而过的白光,在她脸上晃了一下,显得她神情满满都是肃杀的血腥气!
但下一瞬,那锋芒又归入鞘中,杀气也戛然而止。
这个话题,到此打住了。
司空璟没再说话,管裳也没再往下说,锁秋赶忙给管裳斟茶:“小姐,你喝点水解解渴?”
管裳很给面子,把水喝了。
接下来她便在看医书中度过,颠簸着,到了问学山庄。
站在门口迎客的,是司空璟的大表哥、他大舅的嫡长子。
温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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