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帝敛眸看着宴墨白,默了默。
随后抬眼吩咐人群中的相国朱晋:“朱相。”
朱晋连忙上前施礼:“臣在。”
“朕命你重启安阳被杀一案,你主理,刑部和都察院协助,有任何问题和发现,都直接禀报于朕。”
朱晋、柳永宁、虞文三人齐齐恭敬领命:“微臣遵旨!”
众人都觉昭庆帝此举圣明。
上回此案是刑部主审,都察院协助的,宴墨白也有参与。
既然康王对审理结果有疑,那自然得换人主理,相国朱晋最合适不过。
首先,一国之相,身份地位在那里,否则一般人不好凌驾在刑部和都察院之上。
其次,朱晋乃德妃的兄长,安阳公主的舅舅,审理自己外甥女的案子,自然会尽心尽责,不会偏袒任何凶手。
德妃因身体不适今日没来参加宫宴,她平日最受皇上宠爱,想必皇上如此安排,也是想给她一个交代。
昭庆帝又吩咐柳永宁和虞文:“今日此案,你们刑部和都察院也要尽快查出结果。”
两人躬身:“是!”
昭庆帝看看宴墨白,最后看看康王。
沉声跟康王道:“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的这段时间,你不用上朝了,手中政务,朕会命人接管,你就留在康王府好好养伤,无召不得入宫,无事不得外出!”
康王一听,急了,这是不仅要禁他足,还拿走了他手中的所有事务。
慌忙求情:“父皇”
话还没说完,就被昭庆帝打断:“康王府和诏狱,你选一个!”
康王只得噤声。
“今日宫宴到此结束!”昭庆帝冷着脸,拂袖离开。
皇后紧随其后,脸色也很不好。
今日是她的寿辰,结果出了这档子事。
众人行礼:“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帝后走了,其他妃嫔自然也不会再留,纷纷离开,其他皇子和官员也一样。
宴墨白自地上起身,拂了拂袍角上的灰尘。
康王亦自地上站起来,忽的就凑到宴墨白的耳边,磨着后槽牙,眼角眉梢都是阴佞。
“宴墨白,你别高兴得太早,本王迟早会抓到她,然后弄死她!”
宴墨白眼波微微一敛,面上毫无表情,亦偏头道:“殿下还是赶快找太医治脸上的伤吧。”
康王面色一滞。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他就气结难当。
刚想发作,宴墨白已转身离开,走向柳永宁和虞文。
“柳大人、虞大人,有劳二位尽快安排仵作验尸,验完劳烦通知一下永昌侯府,我们好去将长嫂接回,早日入土为安。”
两人颔首:“宴大人放心,那是自然。”
“多谢。”
宴墨白带着赤风离开的时候,看到康王在院子里发号施令。
“田福,你速去宫门口看看门口守卫的出宫记录,今日皇后娘娘寿辰,出入宫都查得很严,没有各宫腰牌,根本出不去,本王怀疑她还在宫里,让他们严查每一个出宫的人,尤其是宫女。”
“韩禾,你带人速去封锁几个城门,别让那个女人逃出京城!掘地三尺,本王也要将她找到!”
宴墨白微微敛眸,脚步未停。
出了海棠宫,赤风见前后左右无人,实在忍不住,紧步跟上宴墨白,小声询问:“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大娘子她”
“康王的人挖地道劫走了铃铛,打算今日在宫宴上指证我杀了安阳,宁槃前去海棠宫,帮我杀了铃铛。”宴墨白嗓音里还带着些些沙哑。
赤风震惊。
难以置信到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娘子杀了铃铛?”
“嗯。”
赤风大为震撼。
一个弱女子,竟然只身深入龙潭虎穴去杀人灭口?
不对,不是弱女子,她点他穴道的时候,那可是快准狠,身手惊人。
“所以,那具焦尸是”赤风没说完。
他不知道是铃铛,还是那个女人。
听方才他家大人跟皇上以及柳尚书、虞御史说的话,似是那个女人。
但听康王的意思,应是铃铛,似是那女人还活着,目前在逃。
他猜应该是后者,不然,他家大人不会是现在这般反应。
故,未得到自家大人的回答,他也没再多问。
“难怪大娘子会点晕属下,原来是去做这件事,其实,她完全可以带上属下。”
宴墨白侧首瞥了他一眼:“带上你此事就成不了。”
“为何?两人总比一人强。”赤风不解。
“带着你,骗不了康王。”
末了,宴墨白又道:“带着你,也不好脱身。而且,你是我的人,你出现在海棠宫,海棠宫死了人,反而会让我杀安阳的事坐实。”
赤风点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完全懂。
“记住,对外,要一口咬定,死在海棠宫的人是宁槃,回侯府也要这样说。”宴墨白沉声交代。
赤风心中大喜。
虽然猜到那女人没死,但听自家大人亲口说出来,他才彻底安心。
“属下明白。”
所以,那女人毁了康王的容,杀了铃铛,还将铃铛伪装成自己,然后成功脱身?
好厉害啊!
“这些是大人和大娘子计划好的吗?”
“不是,”宴墨白微微垂眸:“她未跟我透露半分。”
赤风讶然。
不仅讶然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行动,竟是那女人一人主意、一人所为。
还讶然既然事先没通过气,自家大人怎么就敢肯定那女人用的是金蝉脱壳、人还活着?
“那大人怎知那那焦尸不是她?”
他刚刚看到那焦尸都烧成那样了,根本辨认不出是谁。
宴墨白没做声,阔步向前。
他当然知道。
他跟那女人欢好过那么多次,对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熟悉得很。
她的背心上有个小疤。
疤痕比较新,受伤不会超过一年,形状不像是被锐器刺伤,有点像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戳伤所致。
这具焦尸的背上没有。
没人知道在看到那具焦尸背上没有疤时,他的心情。
亦如没人知道在看到那枚双蝶发簪和那枚香檀木发簪时,他的心情一样。
就像是一颗心突然被生生剜去,极致的割剜,鲜血淋漓,又骤然复原、骤然完整。
原来,这便是人世的大悲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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