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影立马跑着离开去备马。
宴墨白大步往拂雪苑的门口走。
赤风紧步跟上:“大人拿的是虺骨吗?”
“嗯。”
虽然宁淼身上的三载春秋已经解了,但昭庆帝不知道,现在宁淼表现出来的,就是还没有解毒。
因为只有毒没解,她腹中的孩子是此毒唯一的解药,才能证明她不可能是自己以身入局、拿孩子做药人,才能证明她就是被强掳去的。
但他有种感觉。
有种很强烈的感觉。
这个孩子可能要没了。
她在山洞里跟昭庆帝说:民妇被强行喂了药水,想必探脉应该能探出来,皇上可宣太医一探。
胆敢让太医一探,说明她是真的食了药水。
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如果没食药水,能怎样蒙混过关。
他知道,对她来说,会怀上这个孩子,完全是因为三载春秋的解药。
后来,得知解药不是这个,她会留下孩子,那也只是因为已经怀上了。
她对这个孩子,并没有多期待,他看得出来。
否则不至于看案宗可以看得废寝忘食,挑个孩子名字却没有耐心去挑。
也不至于他买的小虎头鞋,会在她的矮榻上一只,矮榻的底下一只,可见放得有多随意,且有多不在意,从缝隙里掉了一只都没发现。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没入她的心,所以,她才不会去期待与他的孩子。
他知道她很急,急着扳倒康王,急着获得自由。
他理解。
毕竟这种东躲西藏、不能见光、提心吊胆、随时都可能有性命危险的日子,谁也不想过。
但他以为,就算她不依靠他去解决,也至少会让他参与进去。
没有。
她的计划里没有他。
甚至在两人的关系里,也将他撇得干干净净。
她不惜污自己名节,说自己给他下媚毒,爬上他榻,还说他全然不知,将他完全摘开。
虽然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跟他撇清关系,是最好的,这样就不会让人觉得她会为了他以身犯险去杀铃铛。
但,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如今,康王彻底被扳倒,她重获自由,重见天日。
如果孩子没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最后一份羁绊也没了。
那接下来她要离开了吧?
所以,他送虺骨前去。
因为在外人看来,如果孩子没了,那她身上三载春秋就没有解药了,待三年期满,她还怎么活于人前?
她肯定会以此理由离开,离开后也肯定再也不会露面了,会让昭庆帝以及世人觉得她死于此毒了。
所以,他送虺骨前去。
他要当着昭庆帝的面,当着大家的面,解了她身上的三载春秋,让她往后余生不再有任何枷锁,光明正大地活着。
可以走,也可以留,还可以走了之后再回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
宴墨白来到拂事殿的时候,昭庆帝正准备摆驾回龙吟宫。
见他前来,昭庆帝拢眉:“朕说了,调查清楚了,就会放你长嫂回去,就那么不相信朕?”
宴墨白恭敬施礼:“不是,臣是给她送三载春秋的解药来。”
“解药?不是要你子嗣的脐带血吗?”
“回皇上,那个只是当初三载春秋被盗时,宁王殿下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真正的解药是虺骨。臣自宁王殿下那里求了一截,就赶快送来了。”
说完,宴墨白眸色微深,又接着道:“她腹中还怀着孩子,早一刻解毒,孩子就少一分危险。”
昭庆帝一怔,非常意外:“你想要这个孩子?”
“嗯,毕竟是臣的骨肉。”宴墨白眉眼低垂,掩去眸中神色。
昭庆帝看着他。
片刻,才出声:“孩子已经堕掉了。”
宴墨白浑身一震,手里的小木匣“啪”一声掉在地上。
虽然他猜到可能会这样,虽然他有心理准备,可他其实一直是存着希望的。
如今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昭庆帝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因为喝了炼丹的那药水,邱道长跟太医都说,孩子不能留,留了不是怪胎就是死胎,她也会有危险。”
宴墨白没做声。
弯唇苦笑,他缓缓倾下腰去,拾捡掉在地上的木匣。
昭庆帝回头瞥了一眼内殿的方向。
“她可以离开了,是让她暂时留在宫里休养,还是出宫回府,你们自己决定。”
“另外,朕已交代下去,落儿山山洞之事,不许对外张扬,她们这些人只是被黑市老板掳去做工了。”
宴墨白低敛着眉眼,始终未抬眼,点点头。
昭庆帝离开后,他才抬起眼睑。
眼中一片赤红。
然后一个人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直到一个嬷嬷路过,跟他行礼:“宴大人。”
他才怔怔回神。
启唇,沙哑的声音缥缈逸出:“我来接长嫂,有劳嬷嬷。”
嬷嬷怔了怔,颔首:“大人稍等。”
嬷嬷转身进了内殿。
不多时,宁淼就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宴墨白将木匣拢进袖中,快步上前,作势就准备展臂抱人,蓦地意识过来什么,伸出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又收了回来。
“没事吧?”他问。
宁淼摇摇头。
宴墨白跟两个嬷嬷道:“有劳嬷嬷帮送到宫门口。”
两人点头。
长长的宫道上,两个嬷嬷搀扶着宁淼走在前面,宴墨白缓缓走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第一次,他第一次感觉到夏天真的来了。
阳光好烈、好刺眼。
宫门口,赤风和蓝影等在那里。
看到他们出来,立马迎了过来。
见宁淼被两个嬷嬷搀扶着,一副极度虚弱的样子,两人都脸色一变。
“你没事吧?”蓝影满目担忧。
宁淼摇摇头:“没事。”
忽的想起什么,喊他:“蓝侍卫。”
蓝影紧步上前。
“那日,谢谢你。”宁淼朝他微微笑道。
蓝影不意她是跟他说这事,怔了怔,然后默然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也未多言。
两个嬷嬷扶着宁淼上了马车,随后便告辞回宫去了。
马车缓缓行起来。
宁淼撩起窗幔,见是赤风和蓝影在前面驾车,而宴墨白则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她喊他:“宴墨白,我有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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