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听着,跪在地上汗如雨下,想张口辩解,又见帝王正在气头上,不敢再擅自顶撞。
帝王听完红提的话,反倒是冷静了些,一双眼落在张德头顶,定了半晌,转头对叶将白道:“爱卿且替朕去看看念儿伤势。”
“微臣遵旨。”
叶将白拱手,拂袖就推开半掩的殿门,跨了进去。
这浓重的血腥味儿,也无怪皇帝不愿意亲自进来,简直活像是杀了头猪在里头一样。
叶将白面色不变,心里却微微疑惑。
按照安排,七殿下应该不会受伤才对,怎么会变成这样?难不成谁失手捅了七殿下一刀?
一想到赵长念那柔弱的小身板挨个刀子,叶将白眉头皱起来了,谁那么不小心啊?本就不是个硬骨头,真的身受重伤,救不回来算谁的?到时候半死不活的,也得拿她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瞅他,委委屈屈地说:
“国公,您没护我。”
叶将白闭眼,心情都跟着沉重了起来。
内室纱帘低垂,几个他相熟的医女都在旁边收拾东西,见他进来,纷纷屈膝行礼。
叶将白摆手,示意她们退开些,然后进去内室,掀开床帐,肚子里已经打好了慰问人的草稿。
然而,床帐一掀,里头压根没什么半死不活命在旦夕的人。
赵长念盘腿坐在枕头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碗烧肉,腮帮子鼓起来,跟只小耗子似的。察觉到动静,圆溜溜的眼睛便看过来,见是他,眼睛都笑成了弯月牙:“是您呀。”
叶将白:“……”
雪白的寝衣上没有血迹,头发也束得好好的,很显然,一点伤也没受。
轻吐一口气,叶将白失笑:“殿下厉害,连在下也一并蒙住了。”
长念眨眼,指了指外头的医女:“她们说我得重伤,我就躲床上了,什么也没做呀,哪儿厉害?”
“殿下什么也没做?”叶将白挑眉,鼻翼微动,觉得血腥味儿实在很重,但找不到源头。
“是啊,我宫里今日发了赏钱,大家都在烧肉吃呢。”长念给他看了看自个儿捧着的碗,“现杀的小乳猪,刚煮好,外头就来人了,吓得我宫里的人把锅碗瓢盆全抱回了主殿。幸好红提机灵,没让那一锅羊肉汤进门,不然父皇一来就会发现不对劲。”
羊肉汤没进门,那也就是说……
叶将白眯眼,起身把床笠一掀。
两盆猪血安静地放在床下,腥味极重。
“这个是留着做血豆腐的,红提最爱吃,可宝贝呢,都不让弄脏。”长念解释。
伸手扶了扶额,叶将白失笑:“殿下还真是……运气极好。”
他原本的安排,是让她装作轻伤,这样一来,便可顺理成章地说服陛下让她去国公府养伤。
结果这误打误撞成重伤了,又恰好张德也在,加上若兰的命案,张德怕是没法子全身而退了。
一石二鸟,倒是有个意外之喜。
床上的人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抱着碗又吃了两口,口齿不清地道:“我运气一直不怎么好,也就是自从跟国公攀上关系,才福星高照了。”
说着,又抬头看他:“外头那么吵,不会出大事吧?”
“不会。”叶将白重新在她身边坐下,慈祥地看着她吃东西,“顶多死两个人。”
哦,死两个人。长念点头。
嗯?等等?死两个人?一口肉没咽对,她猛地呛咳起来,眼神惊恐地看向他。
叶将白嫌弃地盯着她衣袖上喷出来的汤汁,拿了自个儿的手帕替她擦了,又折叠两下帕子,擦了擦她的嘴:“天子之怒,浮尸千里,死两个人的确不算什么大事。”
宫里命案接二连三,等于是在皇帝的枕头边扔石头,帝王怒也是情理之中。为了立威,少不得要砍两个人头。
至于张德,叶将白微笑,这个人本就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犯了错,也就该折了。
长念抖了抖,看着一碗肉也没了胃口,放碗去旁边,小声道:“我宫里又出了事,还惹父皇生了气,母后想必要责备我了。”
“殿下不必担心。”叶将白道,“明日殿下便可出宫,再不必看皇后脸色。”
长念很感动:“国公竟然如此为我着想,甚至这么大费周章地接我去国公府,我……我真是无以为报。”
看着她这带着泪光的表情,叶将白一噎,下意识地就想起了风停云的话。
这人是真的很喜欢他呀。瞧瞧看他的眼神,瞧瞧这把他当港湾的信任,唉,可惜是个男人。
有时候一个人太过惹人喜爱也是一种烦恼啊,叶将白想,他是不是对她太好了点,导致这人断袖敢断到他头上来了?
微微眯眼,叶将白故意用凶一点的语气道:“殿下这等境地,的确是没法报答在下,不添乱即可。”
被凶得一愣,长念眨眨眼,有点无措地看着他。
叶将白瞧着,又觉得不忍心了,感情这东西是没法控制的嘛,更何况他这样的人,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喜欢,也算不得全是她的过错。
不过,喜欢男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国公?”外头传来大太监的询问声,“殿下如何了?”
飞快地拉下床帐,叶将白转脸,神色凝重地道:“伤得很重,面容难以入圣眼,陛下就不必亲自来看了,我这就去回禀。”
“是。”大太监应下,等他掀帘子出来,便引他去御前。
长念依旧坐在床帐里,有点没反应过来。
辅国公刚刚的表情怎么那样啊?看起来像是……像是真的对男人感兴趣了一样。那眼神……别提多别扭了。
打了个寒战,她搓了搓胳膊,心想外头说风停云和辅国公有一腿的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能去国公府住着是好事,这宫里,真是太不安全了。
“中宫宫女若兰是被人一剑封喉,仔细掩埋在了花圃里,故而找了许久才找到。”林茂跪在御前禀告,“能在宫里杀人,并且有足够的时间销毁一切证据,说明凶手是熟悉崇阳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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