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三分暖意,可也融不掉人心里寒霜。
叶将白垂眸拂袖,对沐疏芳道:“你走吧,下次若再来,就别怪我不看多年交情,要将你一并扣在国公府了。”
沐疏芳皱眉,张口还待再说,这人却是已经没有耐心听,转身往府里走,莲灰色的衣袖扬起又落下,朱红的大门“吱呀”着缓缓合上。
看着那摇晃的门环,沐疏芳叹了口气。
“哪有兔子会觉得大灰狼有真心呢?”她喃喃,“长念那样的人,是不会由着性命捏在你手里,还同你说什么情爱的。”
她声音很轻,叶将白自是听不见了,旁边的宫女过来低声问:“娘娘,要起驾回宫么?”
“回啊,留在这里也没法子了。”沐疏芳转身,扶着宫女的手上了马车。
长念趴着让丫鬟换了药,正在拢衣裳呢,就听得外头有人进来,慌张地道:“姑娘,国公在主院闭门做事,姚姑娘往这边来了。”
“姚姑娘?”长念茫然。
身边的丫鬟连忙小声解释:“那是姚阁老的千金,听闻是咱们国公的未婚妻,近日一直住在府里侧院的。”
未婚妻?长念眨眨眼,恍然。
怪不得姚阁老以前不显山不露水,最近政变,突然就带着门客站了叶将白这边,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垂眸失笑,长念想,叶将白也有拿亲事当筹码的这一天啊,当初为了拒绝唐太师,可是不惜与她“断袖”。如今大局面前,他倒是懂得取舍了。
正想着,门口就进来了人。
姚幼舒也是大家闺秀,身份不低,举手投足间十分雅气,一身粉凤仙镂金束腰裙翩然而至,进得内室稍稍颔首,浅笑道:“姑娘有礼,国公今日事务繁忙,特让小女来照顾姑娘一二。”
长念趴在枕头上,侧头看她,道:“劳您费心。”
姚幼舒看她一眼,脸上仍笑,心里却是不太高兴。她好歹是阁老的女儿,算是官眷,如此放下身段来与她说话已经算是平易近人,这姑娘却是半点规矩也没有,跟个大爷似的趴着一动不动,都没说起来见个礼。
打量一番容貌,与她料想的也差不多。若是一般人救了国公性命,随意给点赏赐也就罢了,但这种有几分姿色的人,定是别有所图,轻易不肯走的。
拿出正室的气势来,姚幼舒坐在床边,细声细气地同她道:“姑娘救了国公性命,小女与国公都十分感激,不知姑娘可有亲人?改日小女定是要去送谢礼的。”
长念听着,目光落在这姑娘笑得虚假的脸上,心里暗笑。
这姚家小姐心胸不怎么宽广啊,一听说府上有人,就着急忙慌地来找麻烦了,连真相都没弄清楚。料叶将白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不然断不会叫她来这儿丢人。
养伤无聊,哪儿都去不得,长念索性同她玩,羞怯地道:“我父母双亡,家里已经没别的亲人了。”
面前的人脸色果然微变,旋即又笑问:“那姑娘伤好了打算去哪儿呢?”
“您是在赶我走么?”长念睁大眼,贝齿咬唇,楚楚可怜,“国公说,会一直将我养在府里的呀。”
姚幼舒:“……”
这是在跟她讨名分了?竟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有点生气,但想想自己一大家闺秀,总不能跟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姑娘计较,于是还是心平气和地道:“小女与国公不久便会大婚,姑娘留在府上,怕是有些不方便。”
“那……”长念委屈地扁嘴,“那我去哪里呀?国公不让我走的。”
姚幼舒端了丫鬟捧来的茶,掀开盖子轻吹一口气,笑道:“为谢姑娘大恩,小女会为姑娘添置小院,再给度日银两,姑娘只管养伤。”
“呜呜呜。”长念掩面就哭,“可国公……国公方才还同我说心系于我,半分不会分予人,你断是在骗我,我等会就要去告诉国公!”
扣上茶盖,姚幼舒笑不出来了,皱眉道:“你这人,怎么半点也不讲道理?”
看着挺正常的姑娘,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还要哭闹?她都这样说了,寻常要脸面的人就算不答应,也不会嚷嚷着要去告状吧?
长念在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面上哭得却是越发大声:“我不管,国公许了我的,我要留在府里。”
姚幼舒生了气,放了茶盏道:“你同国公认识才多久?我却是已经爱慕他三年,你留在府里也是留不住的,国公要娶的是我。”
“他也说了要娶我的!”长念分开手指,拿眼睛瞪她。
“娶你?你算什么?”姚幼舒哼笑,“一没身份,二没家世,国公娶你毫无用处。”
眨眨眼,长念道:“婚姻之事,难道不是两情相悦才欢喜?姑娘如此比较,是认了国公娶你的身份家世?不觉得可怜?”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姚幼舒陡然站起身,横眉道:“可怜的是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后什么也不会得到!”
长念皱了皱鼻子,有点嫌弃癞蛤蟆这个比喻,她这么可爱,怎么着也得是个小白鹅啊!
“不信?”看着她的反应,姚幼舒眯眼道,“不信你可以等着瞧,等会国公忙完了,你去告状,你看国公会不会为了你责罚我半分。”
这还用看么?一个阶下囚,一个有背景的未婚妻,叶将白脑子进水了也不会为她责罚姚幼舒啊。长念心里嘀咕,嘴里却还是哼哼唧唧的:“你欺负人,你给我出去。”
“这是国公府,我是这里未来的女主人,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指手画脚是没用的。”姚幼舒冷笑,犹自坐了好一会儿,欣赏赵长念撒泼干嚎。后来大概是实在无聊,她说了句“毫无教养”,就甩袖离开了。
人一走,长念的贴身丫鬟就上来劝:“姑娘别太往心里去。”
“我没事。”放下手,长念打了个呵欠,“我还要好好养伤呢。”
哭了那么久,哪儿能没事?丫鬟叹了口气,安抚似的道:“您安心,那姚家姑娘不过是个没过门的罢了。您真得国公喜欢,将来讨个侧位也是不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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