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将白走到回廊的时候,不经意侧头再看了门口一眼。
姚幼舒带了四个丫鬟,个个身段窈窕,只是右边后头那个有些瘦小,走起路来背挺得笔直,看着有些僵硬。
狐眸半眯,他停下了步子。
长念跨出大门,正松了口气要往车上爬,谁知道还没爬上去,后头就又响起了叶将白的声音。
“突然想起,今日要去一趟清风楼。”他道,“还是与小姐同行罢。”
姚幼舒一怔,慌忙回头,就见叶将白朝她这边走过来,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车上可还坐得下?”
很想说坐不下,但姚幼舒不敢,僵硬地赔笑,她小声道:“自然是坐得下的……”
叶将白甚有风度地颔首,亲自上来,将她扶上马车。
长念死死地埋着头,余光瞥着叶将白的衣摆,大气也不敢出。好在这人满心都是姚家姑娘,压根没多看身边的丫鬟,扶完姚幼舒,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这儿离清风楼有些远呢,带两个丫鬟坐在车辕上便是,其余的回府吧,也免得跟不上车。”车厢里传来他温和的吩咐声。
这国公府门口是不让人随意走动的,若不跟着车走,那便只能回府。长念浑身都惊得起了鸡皮疙瘩,在旁边丫鬟反应过来之前,她飞快地撑着车辕往上一坐,扯得伤口疼也咬牙忍着,额上直冒冷汗。
丫鬟退回去两个,跟着她坐上车的那个眼神古怪地看了看她,仿佛在看个傻子。
也是啊,在她们眼里她是只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鸡,顺着回府不就保住地位了么?结果她偏生傻了吧唧地往车辕上跳,这一跳,不就什么都没了?
长念微笑,也不多解释,只看着两边倒退的景物,准备找时机逃跑。
然而,马车一路走得都挺快,她身上有伤,车夫又是国公府里的,一路都没让她逮着空子,愣是坐去了清风楼。
清风楼是个处地僻静的别院,修得雅致大气,专供达官贵人饮茶谈事。长念跟丫鬟一起下车,叶将白掀开车帘扫了她们一眼,笑道:“约好的人说是要晚些才来,你们大可跟着小姐进去喝会儿茶。”
长念怕极了会被他认出来,脑袋都快埋到了胸口,幸运的是,叶将白好像压根没注意到她,扶着姚幼舒下车,径直就往里走了。
长念小步跟在后头,拉了拉那丫鬟的衣袖,低声问:“按照约定,我现在可以走了,不必进去了吧?”
丫鬟看了看四周,为难地道:“主子没吩咐,咱们当丫鬟的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你且进去,小姐自会派遣你的。”
想了想,反正没被发现,跟得远远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长念点头应了,跟着进门就站在隔断外头。
“天气尚算凉爽,你怎的热成了这样?”叶将白淡笑着将帕子递给姚幼舒,“擦擦汗。”
勉强笑着接过来,姚幼舒拭着额角,余光看了赵长念一眼,发现她乖巧地站在外头没动,才轻出一口气:“多谢国公关怀。”
今日的辅国公也怪得很,往日总不爱与她亲近的,眼下却是心情极好似的,拉着她在他身边坐下,又亲手给她斟茶。
“方才去宫中,姚阁老谈起你我婚事。”端了茶在手里,叶将白笑道,“不知小姐喜欢哪种嫁衣?”
睫毛微颤,长念垂眸,有些不想听,这两人的话还是避无可避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只要是国公选的,小女都喜欢。”姚幼舒声音里有七分激动三分羞怯,“只是不知眼下……举行婚事适宜不适宜?”
内有分权对峙,外有太子压城,这京都太平不了两日,自然是不适合成亲的,就算要成亲,也无法大操大办。长念腹诽,撇了撇嘴。
然而,叶将白却笑道:“自然是适宜的,能娶得你这般佳人,就算是要披荆斩棘,那也得办下来。”
脸上一红,姚幼舒害羞地捏着帕子,又忍不住得意地往隔断那边看了一眼。
听听,国公对她的宠爱,可比对别人多多了。
隔断处站着的人没有反应,倒是另一边的丫鬟想了想,进来问:“小姐不是想吃这地方的杏仁酥么?奴婢与小红去寻一寻可好?”
“好。”看了那“小红”一眼,姚幼舒道,“你们都去吧。”
长念屈膝颔首,跟着这丫鬟就要往后退,然而才退半步,叶将白就开口道:“小红留下,一个丫鬟前去即可。”
嘴角抽了抽,长念眯眼,往内室里一扫,却见叶将白没看外头,一双眼深情地望着姚幼舒道:“你我还未拜堂,总要顾念你的名声,哪儿能让人都走了呢?”
姚幼舒想想也是这个理,便笑道:“小红留下吧。”
赵长念:“……”
女人真是傻啊,人家一个眼神就迷得五不着六的,都忘记要将她这个“威胁”给弄走了。
不过叶将白这人,使起男色来也真是厉害,一双眸子潋滟含情,唇角带笑,眉目里有天晓乍破的温柔,任是谁被他这么盯着,都得失了魂。
他还握着人家的小手笑吟:“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纤腰宜宝袜,红衫艳织成。”
姚幼舒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当即就接:“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直白点说,就是——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过奖过奖,国公长得更好看,风姿动人。
赵长念对着隔断翻了个白眼,想想一个白眼不够,便再翻一个凑成双。
“小红你来,替小姐剥些松子。”叶将白扭头道,“这儿的松子甚是好吃,就是壳难剥。”
那你就连壳一起吞啊!长念暗骂,站在原地不敢动。
“不必劳烦。”姚幼舒连忙道,“还要去添置首饰呢,也坐不了太久。”
“也是。”叶将白点头,又笑道,“我出门倒忘记带随侍的丫鬟了,你可能将小红借我?免得等会客人来了,倒是失了礼数。”
姚幼舒傻眼了,左右看看,这才发现国公当真是只身一人出来的,连良策都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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