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  4

    那一年温知归与三位弟弟,随父出征,与辽之战已经历多年,他们摸透了对方的路数,对方也摸透了他们的。故而温大将军带上了还未学成的温知碌和温知为,想要为这次战役添上新的血液,然而对方也有相同的想法。

    温家军陷入险境,而辽也未得便宜。而此时温大将军的大娘子,协同女儿温思尔前来营救他们。温思尔年纪尚小,大家本是对她不抱希望,谁知她在沙盘上随意这么一比画,竟想出绝好的主意。

    从左路包抄拦截的温知归突然失踪;从中路前行的温知碌和温知为被人埋伏,惨死在路上;而随着父母从右路包抄的温知宜和温思尔,他们遭受了辽军队的攻击。温大将军终究凭借经验,与夫人一起和对方同归于尽,算是赢下了这场仗,临死前他们要求温知宜,必须把温思尔送回汴京。

    后来温知宜拼尽最后一口气,将自家小妹安然无恙地送回汴京。

    这是温思尔知道的事,而温知归是这么说的——

    “当初我们作为支援,在距离目标五里的地方等候消息,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一来就对我们使了杀招。”

    “如此说来,因和三哥、四哥一样。”她听过侥幸存活的小兵说过。

    “不一样。”他握紧了拳头,“最后那一箭,是温家军的箭。”他似乎感觉到脸上的疤痕隐隐作痛,“还有他会使温家枪!”

    “温家枪?”温思尔这才意识到大哥说的对,他们之中出了叛徒。温家枪只有他们的亲兵才会使,大抵五十人左右。那一役,温家军死伤惨重,除了留在汴京的,在那时在军营作为后备役的,几乎全军覆没,而亲兵更是首当其冲,全部没了。

    “只剩下徐将军和胡将军了。”温知归如此说道。

    徐将军和胡将军当初都是温大将军的左膀右臂,当时留在汴京护卫官家。温思尔仔细想来,她回来之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妥,虽然他们现在成了温家军的主将,但他们对她依旧恭敬,这从她随意出入校场就能看出。

    她……不太愿意怀疑他们。

    “大哥哥,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她抿抿唇,“会使温家枪的人,教会了其他人温家枪呢?”

    温知归看着她,似在隐忍什么,半晌低下了头。“妹妹说得对,自然有这种可能。”他轻声说着,如同往日哄她时一般。

    “我会着手调查的!”温思尔立刻打了包票。

    “不。”他摇摇头,“我在暗处,更方便一些。只要是麻烦妹妹,替我造个身份,方便我外出行事。”

    “这是我该做的。”

    温家来了个新护卫头子,听说以前是温家军,后来因为受了伤才退役,如今温思尔知他生活有难,就把他留下做护院。

    齐衡知晓后,多少有些不放心。他知她心善,又单纯直率,此次事件和温家军有关,旁人说得可怜些,她就顾不得事,直接应下,但这是不对的,她一个女娃娃当家,应当更小心些才是!

    但温家仅有她一人为主,没有长辈在场,他一个外男到底不好直接去找她。盛家家塾,她又始终同盛明兰在一起,他也找不到机会。

    不为看少爷神情焦急,便问:

    “哥儿,旁人都道侯爷聪慧,会讨官家欢心,你怎会觉得她会被骗呢?”

    齐衡睨了不为一眼,不为立即低头,他叹了口气,小声说道:

    “思尔还未过十岁生辰,即便过了十岁,她依旧是个娃娃。她倒是聪明,但是思虑未必周全,我视她做妹妹,必当帮她多想些。”

    “哥儿,你是独子。”大抵是和齐衡一同长大,没人的时候,他也敢大着胆子同他开玩笑,“妹妹很难,但要她做大娘子倒是可以。”

    “你个……”齐衡环顾四周,“这话可以乱说?是要坏了思尔名节的!”

    “哥儿真没想过?”这几年他可是一门心思在她身上,他又不是稚子,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怎可能没想过?不为说之前,齐衡真没想过,所以他普一说出,他诧异万分,甚至开始自我怀疑,不过……

    “贫嘴!”他还是立即反驳,“她是荣故的妹妹!”

    齐衡自己个儿不能去,只能拖上盛家老二盛长柏,以及他的妹妹盛明兰同行。作为陪客,盛长柏和盛明兰坐在客堂吃茶,齐衡独自去找温思尔。

    彼时,温思尔正在练温家枪。身为温家人,温思尔本就应该学耍温家枪,以前是因为年岁尚小,气力不够,后来是温家再无人教她温家枪。如今温知归回来,自是先指导妹妹如何使枪。

    温知归使得是银枪,分量极重,在他手中却似毫无分量,他单臂一挥,‘锵’的一声银枪直直冲前,猛而有力。

    “试试。”温知归对温思尔一挑眉。

    “好!”温思尔一口应下。温思尔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比温知归轻许多的木枪,双手握住,用力一挥。

    “小心!”温知归一边说着,一边就接住了长枪没挥好,倒好自己挥出去的温思尔。在大哥的怀里,她默默吐了吐舌头,温知归无奈地点点她的额,“你呀!站都没站稳,使什么枪!”

    “放开思尔!”

    听见声音,温知归都来不及瞧来人是谁,连忙松开妹妹,退到一旁,确认脸上的面具是否还在。温思尔朝来人看去,只见齐衡气势汹汹走来,一把将她揽至身后,怒目而视着温知归。

    “元若哥哥……”

    她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是谁?怎敢对侯爷无礼?!”齐衡厉声问道。

    “元若哥哥,他是我的师父。”温思尔立即说,“刚才我在练温家枪,一时没站稳才……”“他一个下人,怎敢碰你?”齐衡回头看着她,“你也是!武教头要是温家军不便,找我,我帮你寻个师父,怎可让来历不明,不知礼法之人教你?坏了你的名声怎么办?!”

    “不会的……”他可是她哥哥。

    “怎么不会?”齐衡再次看向温知归,“你我说话已有半晌,你可听见他与我行礼?”

    温知归此时心理极为复杂。齐衡是他曾经的好友,再次相见自是高兴的,但地点不对、时间不对,时机更是不对,他不敢多言,深怕他认出了他。

    可如果他认不出他,或许他也会很难过……

    “诶呀!”看事态发展不对,温思尔假意被手中的长枪绊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她一受伤,齐衡哪里有空管温知归,连忙到她面前,看她的情况。

    “疼吗?”他也不知道她摔哪儿了,只是蹙着眉,低声问道。

    “疼……”她撒娇似地说。

    “不为,快去找大夫!”随即他又招来府里的女使,“你们快扶侯爷回房!”

    趁着慌乱,温知归连忙躲了起来,虽然齐衡发现他不见,却也无心追查,先处理温思尔的事。不多久后,大家都聚在温思尔的闺房这里,齐衡和盛长柏两个外男站在门外,盛明兰陪着大夫看温思尔的伤势。

    温思尔并没有受伤,大夫一眼就看了出来,盛明兰瞧出温思尔的古怪,便主动给大夫塞了钱。

    “麻烦您了!姑娘有些犯懒,想休息几日。”盛明兰说,温思尔连忙点头。

    “是该好好休息。”大夫收了钱自是不会乱说,他出去开了方子,嘱咐齐衡道:“侯爷伤的不重,只是这几日不好落地,多多休息便好。”他顿了顿又说:“是药三分毒,侯爷食疗更佳。”

    “谢谢。”齐衡让不为去送大夫,自己则在门外大声问道:“思尔好些了吗?还疼吗?”

    温思尔没有回复,不一会儿盛明兰出来了,她对他说:

    “思尔妹妹休息了。”

    “如此便好。”齐衡总算放下心,转头又嘱咐一旁女使,“若是侯爷醒了又难受,不管多晚一定要通知我!”

    瞧他紧张的样子,盛明兰和盛长柏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回去的路上,盛明兰问盛长柏:

    “小公爷是喜欢侯爷吗?”

    “应当是吧!”盛长柏叹了口气,“不过……恐怕不会顺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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