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  13

    伯爵府吴大娘子和梁晗回去的路上,说起了刚才在盛府的事情,两人脸上掩不住笑意。虽然最后温思尔出面解围,但实际上谁都知道她只是在帮忙而已。

    对此,梁晗是这么说的:

    “温侯爷果然是人美心善,颇有乃父风范!”

    “你根本不知道温大将军,是什么人,就跟着夸?怕不是温侯爷好颜色,叫你迷晃了眼,忘了身份吧?”吴大娘子一阵呵斥,“我告诉你,这温侯爷的婚事必是官家亲自指的,即便不是高嫁,也至少是平嫁,决计到不了我伯爵府,更别提是六郎你了!”“我瞧着官家这般喜欢她,大抵会随了她的心意……”梁晗的话,让他娘听了就发笑。

    “你即是知道官家喜欢她,你觉着官家会亏待了她不成?”吴大娘子如是说道:“你这会儿瞧着她漂亮,动了心思,却不想想旁的人不觉得她漂亮吗?且不说别人,就说说她的同砚,一个是侯府嫡次子,一个是国公府小公爷,你是没看见盛家那两位,连正眼瞧她都不敢吗?”

    “盛家身份自是不如我们家……”他话音未落,她就继续说了:

    “但人家是宗亲,还未出五服!”

    “可这……”梁晗想不明白了,“温家的爵位落在姑娘家头上,不就是因为温大将军宗亲皆无,无法过继子嗣吗?”

    吴大娘子叹了口气,这才说:

    “本来这事你是不必知晓的,但既然今天提及,我就同你说说。”回忆过往,她神情凝重,“温将军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自然是有宗亲的,只是家人不赞成他弃文从武,他便在十来岁的年纪自个儿跑去当兵了,一路从小兵得军功,占上了那将军的位子。”

    “如此,家里因以他为荣了吧!”即便不重武,有武将做亲戚也是好的,况且他职权在手。

    “即是从家里出来了,他便没了回去的念头。官家册封的时候,他直接说自己孤家寡人,亲缘全无,就此断了所有的亲眷。”她说,“不过他父母已逝,在族里无人帮衬,也是事实。”她又说,“温将军本也不姓温,这姓氏是随了夫人的。”

    “我曾听人说起过,温将军的夫人是一地商贾,后被贼寇洗劫,全家灭门,仅留她一人被途径的温将军所救,这才成就了一段佳话。”梁晗想起了往日听过的事。

    “你可知温将军战功赫赫,早该封侯,为何直至逝去,才由女儿领了这个爵位?”吴大娘子问。

    “好像是官家觉着,伯爵太低,侯爵又高了些,无法定夺才拖着。”这也是外头传的。

    “这温将军拿了所有军功,换了他人的性命,与新的身份。”她解释道:“温夫人可不是被贼匪灭门的富家千金,她便是那草寇。”

    “什么?”这太让人意外。

    “其实同我差不多年纪的人都知道,温将军去剿匪,带回来一个姑娘,请求官家赐婚。因这姑娘出身实在太低,官家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最终他用有生之年不领爵位作为交换,给了这姑娘新的身份,这才成了外头茶馆里说的段子。”吴大娘子感慨,“温夫人身份尴尬,开头,汴京的姑娘、夫人们都不愿与之相交,但温将军有本事,硬是连打了数个胜仗,在他所辖之地,再无辽、金之人敢来滋扰,让百姓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官家虽没给他爵位,但赐了不少东西,官品也升了,那些年就属他最能在官家面前说上话,王孙公侯都不敢怠慢温家,其他人谁又敢提温夫人的过去呢?”

    说到底,实力还是硬道理!

    “那温夫人娘家……”这匪寇要是剿了,照理来说温将军与夫人应是大仇!

    “你当温家军为何如此忠心?”吴大娘子说道,“这温家军没成后来的几万大军前,大半都是那些草寇,他们身手好,脑筋活,虽然不太规矩,但也因没规矩,让敌军无从下手。”她看着梁晗,“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说温侯爷出身低,反而我认为她父母兄长为人爽利,不执着于权势,重情重义,皆是人物。你瞧她的样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女人你当是配不上的!”

    与吴大娘子那边不同,齐衡从出了盛府就一言不发,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拉她那一下,本意是为了护她,当时眼瞧着屏风落下,真真是着急了,才会用了力。可危机过去,她在他怀里的感觉着实是好,让他不愿放手。他忆起不为说的话:就算不是顾二爷,也会是旁的人。反正不是哥儿!

    为什么不能是他?!他不懂!明明他也可以……也可以和她成亲?

    “不为,我同思儿不是兄妹是吧?”齐衡突然发问,不为却是明白了,感叹道自家哥儿终于想明白了!

    “哥儿说笑了,你可是齐国公独子。”不为笑着说,“温侯爷上头也有四个哥哥,自是不缺哥哥。”

    “若想照顾她,也不是只有做兄妹一个法子。”齐衡此时想通,唇畔终于挂上久违的笑容,“她对我亦是喜欢的。”想起往日她一再拿话试探,他就觉得自己果然蠢笨,“他人怎会有我俩情意深重?”

    那些个侯府郎君,纵然能与她聊上几句,但终究是不如他俩的情分。想到这儿,他豁然开朗,撩开帘子,看着马车外非常日常的生活。翌日上课,课堂上的女子,便只有盛墨兰和温思尔了,齐衡本是要在课后同她说说自己的想法,却不料中途出了个顾廷烨。

    “今日我得空,你去校场不?要是去,我们一块儿!”顾廷烨说。

    “思尔,我同你有话说。”齐衡急忙走过去。

    “这儿说不行吗?”温思尔问齐衡。

    “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和你坐下来,慢慢聊聊。”

    齐衡自以为好声好气,却不想这一番让温思尔想起了几日前,他那句哄妹妹,于是转而看向顾廷烨。

    “也好,我有阵子没去了,今日就同你一起去。”温思尔说。

    这温思尔和齐衡关系向来好,齐衡也是多次表示她是他的妹子,可今日这一情况,顾廷烨猜测他俩是闹别扭了,突然不太想掺和。

    他看看齐衡,又看看温思尔,一言不发,却也不走。

    “思尔!”齐衡有些着急,“你不想和我说话吗?”

    “嗯。”温思尔点点头,“不想!”

    什么哥哥妹妹,听得她心烦。

    说罢,起身就往外走,顾廷烨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瞧着自家姑娘在赌气,而这小公爷同木头似的,绯衣只得摇摇头,低声提点:

    “小公爷,有些话还是想想清楚再说,说出口了可就收不回来了!”

    说完,她就去追温思尔了。

    齐衡一头雾水,回头看看同样不知所以的不为,想起顾廷烨对温思尔的邀约,心里难受极了!

    温思尔出城前乖乖坐在马车里,出城后,就叫绯衣坐马车慢悠悠往校场走,自己骑上马和顾廷烨边比着赛边赶去那里。

    这一路,可叫顾廷烨惊坏了!他已算是汴京里较为疯野之人,骑马射箭自是不在话下,但这较他小了十来岁的姑娘,马术精湛,拉着大弓毫不费力,准头也是极好的。

    两人一路骑到军营的校场,连射了几箭靶子,竟一时分不出胜负,两人对视一眼,勒停下马。

    “有这准头,你这练的不少吧!”温思尔在如此大的运动量后,也是丝毫不喘,还能笑盈盈与他说话,“人道侯府顾二爷,最是不着调,专学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我瞧着你却有几分本事!”她本是要拍他的肩,最后却收了手,“你这背,新伤旧伤的,多影响拉弓射箭啊!”

    “你还说我?”顾廷烨也笑的爽朗。虽有些累,却畅快不已,似心中郁结全部散开,他看了眼这姑娘,真心觉着他们是知音。“文人说你行为粗鄙,武人说你功夫三脚猫,实则你温侯爷文韬武略,大才之人,若为男子,定是股肱之臣!”

    “诶,免了吧!”她摆摆手,“我最是不愿同权势打交道。”

    说话间,将军带着副将和几名士兵走了过来,他们恭敬地对温思尔行礼。

    温家军名字不在,但他们始终是温家军!温思尔对他们挥挥手,表示不用多礼。

    “侯爷,几日不见又,窜高了些。”胡将军笑着说。“想必是没松懈练功吧!”

    “胡叔,这话你就别说了!”温思尔看着他,“要是又要我耍温家枪,我可不干!”

    “可那些新兵蛋子,就等着看姑娘的温家枪了!”副将说。“胡叔分明就会!”温思尔不以为然。

    “这温家军都不在了,我有什么脸面耍温家枪?”胡将军提起这事,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思儿,你是温大将军留下的唯一骨血,这温家枪只能你来耍!”

    温思尔一时心思繁多,蹙眉沉默了片刻,这才昂着头,笑着说:

    “今日也别耍温家枪了!就让他们来同我比比。一来,看看这些新兵水平,二来,也看看我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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