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满青一眼不歇的看着这娃娃长大,看着娃娃会说话、会走路,渐渐像个小大人一样,而娃娃的父亲、自己的丈夫,一如既往的爱她,没有嫌弃的她的性别,没有将她丢弃、送人或……卖掉,而是让她在自己眼前一点点长大。
徐满青不曾外露的紧绷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曾经被人丢掉的孩子回来了。
情绪放松了,身体也跟着轻盈,夫妻二人很快迎来了第二个生命,又一个女孩,徐满青当时便忍不住流泪,第一个孩子可能是自我安慰,可第二个孩子就仿佛印证了一般,那两个小小的、不知被那群人给丢到哪儿去的孩子,全都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回想那时,徐满青记得自己熬夜喂奶时,轻轻摸摸左右两边两个孩子的脸蛋,嘴角就会不自觉的上扬,不管是佛祖、还是玉皇大帝,都看到了苦难的自己,并且伸出了怜悯的手,让自己亏欠的人生还能有救赎。
给第一个孩子起名的权利,徐满青让给了徐半青,徐半青也不啰嗦,找到了个自己认为最美好的字“芳”;没想到徐半青起名上瘾,第二个孩子在徐满青百般思索也没能想好时,徐半青提出了“艳”字。
徐满青其实是不满的,大闺女的名字已经很常见了,二闺女的还俗气的很。
可是想想村里人总说“赖”名好养,徐满青不想起“二丫”、“土妞”这种小名来叫自己的孩子,那平常点的、常见些的、哪怕俗气的,似乎能忍下来的。
再说,合在一起,“芳姿艳态”也算是一种期望。
也许就是这种期望,向上天的祝福一样,两个孩子都很好长大,一个个惹得徐满青忍不住的疼爱,她甚至在内心暗暗祈祷、暗暗发誓,一定要将两个女儿给保护好、养育好。
可又过了6、7年,明明措施做的那么好,不知道怎么又怀上了,夫妻俩谁也没想到。
彼此相爱的两人当然是开心的,甚至为新生命的到来准备了很多,可当孩子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当徐满青看到孩子的长相并确认了性别后,迎来的不再是开心,而是无措、是痛苦,是汹涌澎湃、势如破竹的记忆……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徐满青也很想翻篇,她也确实那么做的,可谁知道自己会再次生下一个男孩,五官是那么的相像,像到她常常会恍惚,自己逃出来后过的日子是不是一场梦,只要自己一挣扎,梦就会醒,就会破……
徐满青想到那时的自己张作镇定,不希望徐半青知道,可她设想过无数的结果,却独独忽略的自己身体里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脆弱,脆弱到甚至坚持不到给孩子养育到断奶的那一刻。
她疯了,直接疯掉了,谁也不记得,谁也认不清,只在自己挣脱了那么多年的梦魇中循环往复的奔逃,却怎么也逃不出那个沾满毒液的网。
回忆中的徐满青一下清醒了过来,她不想再想了,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老天保佑,她逃出来了,眼前的浑浊没了,脑子里的混乱也走了,她不仅回来了现实当中,还回到了幸福里。
在她疯掉的日子里,孩子们都长大了,大女儿嫁人,小女儿都可以当家了,那个儿子也在上进,唯有她这个作娘的错过了太多太多。
徐满青想着转头看向徐艳艳,看着她开心的笑颜也跟着笑起来,连连上原本一直存着的那么一丝痛苦、伤感也都渐渐烟消云散。
她在心底不停地告诫自己,坚强坚强,一定要坚强,哪怕是为了看见女儿此刻带动她的如花般的笑容。
过去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徐半青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媳妇女儿相互依偎着沐浴在阳光下,凡尘俗世瞬间不重要了。
脚步不停,不想被抛下的徐半青也赶紧上前,一屁股坐在媳妇女儿旁边的草地上,徐半青觉得这些年从没有一刻觉得日光这么温暖过。
时间很慢,够一家人享受久别重逢的日头,时间也很快,认真负责、说到做到的沈琢在吃中午饭前终于开着拖拉机“轰隆轰隆”的出了县政府的大门。
没有太过沉迷日头的徐艳艳第一个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弯了一下嘴角举起手,并向沈琢挥动。
这时候,总不能腿儿着回去,该礼貌客气还是要礼貌客气……的提醒某些人,说到的事儿不仅只做了三分之一,而且还没做完。
拖拉机上的沈琢,被拖拉机不稳定的步伐带得视野都有些模糊,但大门一开,他还是一眼就扫到了对面草坪上正悠闲的晒太阳的一家三口。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某人勉强的笑容和高高挥起的手。
好吧,他承认,他最先看的是某人,某个独独对着他沈琢不真诚,独独对着他爱演戏,独独爱威胁他,还吃一堑不长一智的小羊羔子!
这回倒是用受伤扳回一城,沈琢承认自己确实做错了一部分,譬如对她不信任,不然也不会造成她全家都上医院的事情。
他认错,所以他改正。
没能送徐艳艳,并带着她完成全部检查,沈琢也已经想好要承担全部的医药费用,并且只要徐艳艳开口,他就会照顾她直到她完全康复,当然,即便她不需要,自己也会时常去看顾的。
可话说回来,就事论事,这事儿并不全怪他,她徐艳艳也是要占一部分责任的。
如果她之前不“独独”对他做那么多事,如果对他像对别人一样,那他肯定不会……
一句话还没想完,沈琢就皱起眉头。
他什么时候会因为别人如何,而丢失自己的判断和机警?甚至丢失自己的控制脾气的能力的?
他此刻又是在做什么?身为一个军人,竟然在想着他人对自己的影响,想着一件事情责任的分割,甚至……动不动就会想到?
沈琢整个人仿佛被淹入了冰凉的河水里,他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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