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燕王府寂静无比,似乎要与静谧的黑夜融为一体。
可后门却响起了一阵吱呀声,锈迹斑斑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多年不曾开口的人,突然有朝一日开口了,而他发出的嘶哑声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宁静。
后门走出一人,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隐于月色下,叫人瞧不清面容。
风儿似乎也想看清她的面容,忽而刮起一阵旋风,那人的兜帽被刮下,一张清秀隽丽的面孔暴露无疑,但下一刻,那人有拉起了兜帽。
有了风的助力,隐于暗角处的一名男子也得以瞧见容欢,他学着乌鸦的叫声,吸引容欢的注意。
容欢左顾右盼,寻声走去,跟着前方不远处的男子走了一段路,直到拐进一处胡同后,他们才停下脚步。
本以为胡同是最为安全之处,殊不知,墙后藏匿着一名戴着帷帽的男子。
容欢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于对面的男子,刻意压低嗓音道:“这个先交与主子,里头的东西十分厉害,叫小主子轻易不要打开塞子。”
男子脸色不虞地接过,冷声道:“主子对姑姑很是失望。”
他虽尊称容欢为姑姑,可却十分不喜她称呼主子为小主子,更是为她两头认主的行径感到不耻。
在他看来,这一生主子便只能是有一个,她这般的不忠不义之人,总有一日会让主子身陷囹圄。
“小主子当真这般说?”容欢眼睫轻颤,颤声问道。
“姑姑该是知晓,主子想要的是何物,还望姑姑勿要耽误时间,速速将人拿下。”
容欢犹豫不决,正如男子所言,她是清楚的,可也正因太过于清楚,她才迟迟不动手。
于她而言,他们都是她的主子,都与她有恩,无论是背叛任何一方,她都做不到。
也因着这一缘由,她才迟迟不与他们联系,不到非不得已,她实在不想伤害谢宁莞。
可她还是叫他们发现了踪迹,就在城中疫病横生的时候,她跟在谢宁莞身侧施粥,只一个去出恭的路上,偶然间撞见了小主子的车驾,本以为能躲过去,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之后,眼前的男子便易容进了燕王府,向她传达小主子的命令。
起初她并不放在心上,出于私心她不愿谢宁莞与小主子再有瓜葛,可当得知谢宁莞私兵的行伍日渐增多后,她有些替站于明处的小主子担忧了,迫不得已下,她只得通风报信。
容欢靠近了几分,压低嗓音道:“你且回禀小主子,就说,公主并未当真死去,而是以另一种身份活着,那人就在燕王府内。”
话说到这份上,饶是再蠢笨之人都能猜出她所言何人,然而,眼前之人并非全然信她。
男子将药瓶交与谢珩后,欲言又止,不待他开口,谢珩便道:“叫苍术把燕王府的人撤了。”
“陛下便这般信任于她?”男子震惊不已,正想可要将公主在燕王府一事说出,以挽回谢珩要撤人的决定。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余音绕梁。
谢珩重重地将药瓶掷于桌面,怒叱道:“九铭!”
片刻后,谢珩冰冷的嗓音响起,“你逾矩了。”
名唤久铭的男子单膝跪地,低垂着头,一双隐约碎发下的眼眸寒光闪烁,直到谢珩叫他退下,他扫了一眼复被谢珩握在手里的药瓶,而后抱着一柄长剑退出御书房。
殿门开了又阖,守在殿外的李广平关上门后,追上踏入夜色的九铭,好言相劝道:“陛下是何样的性子你还不知晓,你若是心里不舒坦找苍术到我那小院苍术喝几坛子酒便是。”
九铭拿起剑挡开李广平要攀上他肩头的手,蹲坐在阶上,望着那长长的台梯,叹息道:“你不懂,那容……唉!”
李广平跟着坐下,警惕地左右查探了一番后,才低声道:“容欢是何许人你又不是不知晓,依着陛下对公主的情感,陛下信任她些亦是在理的。”
闻言,九铭的叹息声又重了些,容欢说的话实在叫他难以信服,那般荒唐之事如何会存在,静坐片刻后他终是决定将此事瞒下。
烦心事了他便也不多停留,站起身,向着右方走去,边走边道:“她特意嘱托过,叫陛下莫要打开塞子。”
李广平心领神会,掀开衣摆,迈着大步往后跑去,只是为时已晚,待他要进去提醒谢珩时,谢珩已然拔开了塞子。
此刻,谢珩正趴在桌案上,手边是一只敞着口的瓶子,李广平惊呼,朝外喊道:“快唤太医,太医!”
御书房传召太医一事迅速传遍六宫,苏慕卿紧随沈太后的脚步踏入御书房内殿。
一群太医围在谢珩身侧,各个拧眉摇头,一副束手无策的表情。
沈太后气得从太师椅上站起,指着跪于榻边的太医骂道:“一群废物!皇帝如何晕了过去竟都瞧不出来,宫里养着你们有何用处!拖下去,都给哀家埋了。”
苏慕卿回想起方才在长春宫,她派出去跟踪九铭的心腹回禀的话,心里瞬间乐开了花,想来是老天都打算帮她。
她不过才知晓了一个滔天大秘密,又恰逢谢珩昏迷不醒,如此一来,她的阻碍便少了一半,还能来个将计就计。
她压下嘴角的笑,上前几步,走近沈太后身侧,装作忧心忡忡的模样道:“陛下若是迟迟不醒,那朝堂怕是要乱作一团了。”
沈太后一听,一记寒光瞪向苏慕卿,恶狠狠地警告道:“一派胡言,要再敢胡言乱语,哀家要她好看。”
“臣妾知错!”
虽挨了一顿怒叱,但苏慕卿毫不在意,她这般说只是为了引得沈太后乱了阵脚,如若不然,沈太后怕是不会同意她接下来的提议。
苏慕卿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沈太后慌乱的神情,在心里冷笑不止,待等到沈太后有些坐立不安后,苏慕卿直觉时机已然成熟,不经意间提起远在宫外燕王府的燕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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