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木头咔咔两下把柳青的胳膊接上了,提溜着她往外走,说是送出去就得有送出去的样子。
外面昌爷急匆匆的跑进来,趴在连安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
连安用下巴一指木头,也交代了几句。
昌爷一点头,又追上了木头,把什么东西塞在了他怀里。
听着骡车咕噜噜的离开了连家,大家绷了一天的神经都放松了。
吃饭的桌子都收拾干净了,小厮送上了茶水,付宁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大晚上的茶喝多了睡不着觉。
旭大爷跟连安说:“今天有明旨出京,一是给载漪,不许他再滞留阿拉善,立刻启程去新疆。
二是严令新疆巡抚联魁,对载澜严加约束看管,不得过于优待。”
“京城里这些人呢?”
“凡是站在他们那边的,汉民斩立决,旗人首恶令自尽,其余人等家产抄没,流徙新疆,宗室降爵圈禁。”
“那这事儿也就这样了。”
“咱们也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来了。”
连安这句话说完,却发现屋子的气氛反而比刚才更压抑了。
看看吴树丰,眼圈红红的,人坐在椅子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桂平小小年纪,眉头都有川字纹了,正在不安的用手指头捻着衣服角。
溥旭也一改这些日子神采奕奕的样子,百无聊赖的扒拉着茶碗。
这……这是没奔头儿了吗?
他看着付宁挑挑眉毛,再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左右。
付宁开始不明所以,左右一看也明白了。
思忖了一会儿,他先问了吴树丰一句:“小吴,你在顺天中学堂也学了这么一年多了,想没想过毕业了干什么?”
小吴从自己的思绪里惊醒,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念书呗,上高等学堂,再上京师大学堂。”
“那你想学什么?”
说到这个,吴树丰的眼睛里开始有神采了,“我可喜欢地理了,我想将来去学这个,把咱们国家埋在地底下的好东西都找出来,煤、铁、金、银……,然后国家强大了,就不受欺负了!”
听了他的雄心壮志,大家都拍了拍巴掌,连安和溥旭相视一笑。
这个想法肯定是幼稚的,但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心有报国之志绝对是值得赞许的,总比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强。
而付宁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在椅子上弓起身子,像只大虾一样。
“哥,你笑什么?我这个想法有什么可笑的?”
付宁赶紧摆了摆手,“不是笑这个,我是想起来一句话。”
看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拉过来了,他才接着说:“远看是逃难的,近看是要饭的,再一问干地质勘探的!你搞这个得有心理准备,辛苦!”
这句话说完,旭大爷把茶水都喷出来了,呛得直咳嗽,用手点着付宁,半天说不出话来。
哄笑了一阵,气氛总算是活跃起来了。
付宁又指着桂平,跟溥旭说:“旭大爷,咱们现在也是能叫上号的人物了,能给安排个事儿不?”
溥旭看着桂平不说话,桂平紧张的把衣角都揉皱了,结结巴巴的说:“不拘什么地方,我都行,家里总得有个进项。”
旭大爷摸了摸鼻子,“现在找个差事可是不容易,国库里没钱了,明年养育兵的钱粮就都停了,现今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京营都超编了。”
“我们不往京营里挤,您看民政部下面的警察厅有没有地方?”付宁耐心跟他商量。
他是想着让桂平先占个坑,不管是管户籍的、消防的、巡河的,哪怕是疏通下水道都行,最好不当巡警。
不是怕辛苦,桂平岁数小,在街面上压不住场,也拿不准轻重,容易惹事挨欺负,不过要是都进不去,巡警他也干!
旭大爷听得认真,最后拍了板,“行,那咱们就奔着警察努努力!明天我写个帖子去问问。”
付宁听了高兴得一拍巴掌,随手就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然后就是我了,旭大爷赏口饭吃吧!”
“嘿,你小子今天就可着我一人薅啊!”
“那还不是您老现在如日中天嘛,我怕您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玩笑归玩笑,付宁说的也是实话,他虽说有个差事,一个月有一两半的俸禄,但是这半年就没按时发过。
而且现在每个月都得搭给他们三分之一的铁制钱,花是花不出去的,只能砸在自己手里。
再加上他还想做点儿研究,这钱是捉襟见肘。
所以,他也动了心思想找个兼职,但是思来想去的,他现在能干的就是翻译,毕竟有二十年的英语底子,也一直没有放下。
但是书局那边都找了,人家就认同文馆的版本,现在叫京师译学馆了。
什么船政局、制造局都要同文馆的毕业证,他没有啊!
同文馆的学生,最低也得是举人、贡生,要不就是三十岁以下、五品以下正经科举出身的京外官员,付宁是哪个都靠不上。
你说我自己翻译了给人送去,门儿你都找不着!
人家有自己的人,凭什么用你一个外人的译稿啊!
所以付宁请溥旭帮忙给他牵个线,他也不去译学馆里坐班,也不抢人家编制,就拿几本英文书籍回去翻译,到时候给他点儿钱就行。
溥旭听了直叹气,现在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他和付宁约了过两天一起去译学馆看看。
付宁这么一搅和,大家都活过来了,要不说人活着得有奔头儿呢!
聊着聊着就快半夜了,木头终于回来了,进门看着连安就说了两个字:走了。
连安听了一点头,都这时候了,全都睡觉去吧,明天还有别的事呢。
木头又走到桂平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柳青走了,不回来了,把那房子送给你了。”
“啊?!”桂平想不到天上掉了这么大个馅儿饼。
付宁伸着脑袋看了一眼,这契书明显是刚写的,墨迹都没干透呢,底下还有柳青的手印,鲜红鲜红的,怎么看都不像印泥。
“这怎么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差点儿给你哥逼死!给你就拿着!”
付宁劝着桂平把契书收好,大家各自回屋休息了。
小吴经过木头身边的时候,动了动鼻子,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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