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六爷看着小吴手里的半块儿青砖,不但不收敛,眼神还更加赤裸了,伸出一根手指顺着小吴的身形,凭空上下描摹。
然后伸出舌头在上嘴唇上一舔,笑着转头就走了。
气得吴树丰真想把手里这半块儿砖砸他后脑勺上,好在理智还没有丧失,及时制止了他蠢蠢欲动的手。
老福晋的小佛堂也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明两暗三间正房,加上个倒座,跟个夹道差不多,好在干净整齐。
老太太虽然半边身子动不了,但是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都梳得好好的,身上一点儿异味都没有,床边还站着两个伶俐的丫头。
宗人府的几位转了一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出来了,又夸了连安几句,拽着关六爷就走了。
连安带着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笑容,跟在后面一个劲儿的说着漂亮话,直到把一行人送出了大门,还站在大门口目送着他们走出胡同。
可是等他转身进了院子,脸呱哒一下儿就撂下了,“昌爷,你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就是咱们后门的冯瘸子拦住了一个人。”
“是翠云吧?”
“您圣明,就是她,说是老太太想要吃桂花糕,打发她出门去买,让老冯摁那儿了。”
“哼,老太太话都说不出来了,吃东西都得打碎了,还能支使她买点心去,也难为她那个脑子能想出这么个理由来!”
连安回来的时候,桌子上的菜都撤下去了,即使木头都检查过了,说是菜都没事儿,几个人也吃不下去了。
“昌爷,端几碗藕粉上来,我们先垫垫,把人带上来吧。”
等付宁刚舀起一勺藕粉搁到嘴里的时候,昌爷已经让人把翠云带过来了。
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扔在地上的翠云,付宁觉得现在的情形跟那天处置柳青几乎是一模一样。
但是相对于那个身手不凡的柳青,他更不理解翠云这么做的原因。
“付宁把你从湖里捞起来,我们给你看病,给你吃住,怎么就对不住你了?让你动了要把我们都卖了的心思!”
连安看着她没说话,是旭大爷挑头开的口。
“我冤枉,我什么都没干,不关我的事!”翠云半跪着,张皇的看着堂上坐着的每一个人,嘴里小声喊着冤枉。
溥旭看都不看她的唱念做打,一挥手让昌爷把当时在这里传菜的小厮叫来了,几个男孩子都抖得跟鹌鹑一样,有一个人哆嗦着指了指翠云。
“爷,就是她!趁着我们去厨房提食盒的时候,悄悄进来擦杯子,进来了两趟!我落单了没去,在耳房里擦桌子,透过门缝看见的!”
翠云听了一个劲儿的磕头,说自己就是想帮忙干点儿活儿,怕别人嫌弃才偷偷进来的,药不是她下的。
这回答蠢得付宁都摇头,谁告诉她今天的饭桌上发现有人下药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果然,被戳破了之后,翠云破罐子破摔的往那里一跪,只说自己身不由己了。
连安懒得听她强词夺理,给木头使了个眼色。
这套业务流程对于木头来说太简单了,他的手搭在翠云的手腕子上,微微一用力,她就嗷嗷乱叫起来。
其实木头的分筋错骨手不过是刚刚用了一点儿力,筋骨什么的都还没移位呢!
翠云就这么一点儿都禁不住,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从这一点上讲,她比柳青差远了。
在她的描述里,都是关六爷的错,他早就想对付连安和溥旭了,但是他们两个太谨慎,一时抓不到把柄。
他就把主意打到了翠云的身上,说是多给她银子,让她给溥旭下药,要不就去举报连安收留黑户。
她确实是没有户籍,害怕让人抓走了才这么干的,那药她闻了,知道是春药,要不了人命,才下的。
听着她呼天喊地的动静,付宁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表演。
如果不是木头提前发现,那么现在是什么局面?!一屋子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加上一壶烈性春药的酒。
关六爷带着宗人府来的时候,看见的得是多么不堪入目的场面,就算是宗人府管不着他们,在场的人名声也都毁了。
更别提那药的后遗症那么大,搞不好他跟富海说的那个理由,今天就能成了真!
没有人搭话,翠云的戏也唱不下去了,顶着那一道道鄙夷的目光,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连安盯着她,目光如炬,只说了一句话,“你没说实话!”
他高高坐着,用手点着翠云,这春药可不是一种,溥旭和小吴的杯子上还有第二种,直接就要命的那种。
关六爷是不想他们得了好儿,但是今天不是奔着要命来的,要不然不会带着宗人府的过来。
旭大爷是宗室子,真死在他们眼前了,绝对不会不管,而自己哪怕就剩下一口气,也会因为这个追查下去。
到时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这不是关六爷要的,他不是来结死仇的。
“所以,我们酒杯上的第二种春药是你自作主张抹上的,是就想要他们的命呢,还是本来要把所有杯子都抹上,只是没时间了,你心里清楚!”
翠云的脸随着连安的话越来越白,跪都跪不住了,瘫坐在地上,眼睛从在场的人脸上一一掠过,当看到付宁那困惑又鄙夷的表情时,她突然就咧开嘴笑了。
“为什么?!因为你们都没拿我当人!都看不起我!那就都去死好了!”
这话头就像是堰塞湖突然有了泄洪点,堵都堵不住。
前几天老福晋有点儿发烧,连安请了大夫给她诊脉,说是夜里着了风,连大爷把伺候的翠云数落了一顿,转身就买了两个伶俐丫头回来。
翠云心里不踏实,悄悄跟着连安,想给自己求求情,却听见他跟管家昌爷说,自己连伺候人的活儿都干不好,留着也没用,打发到乡下去算了。
“我不去乡下!”翠云把两只手举到自己眼前,上上下下的欣赏着,“我这双手能弹古琴、琵琶,会调香、会泡茶、会写字,能让男人们都满意!才不要到乡下土里刨食呢!”
她放下手,恶狠狠的盯着连安,“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几曾拿我当个人过?!不过是个可以随手一丢的玩意儿罢了!
关六爷答应给我二百两银子,二百两啊!足够我回到南边,租上一处好宅子,买上几个模样齐整的娃娃,调教上几年,就都是我的摇钱树了!”
看着她坐在地上状似疯癫的撒泼,付宁觉得这个人真的是救错了。
升米恩,斗米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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