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看着那个排长带人上了船,马不停蹄的就到了盛家这边。
“大爷,您这边儿有回信吗?您看他们那边已经开始卸货了,而且他们都不往仓库送,自己就拉走了,这也算是低头了吧?”
那个管事的手在袖筒里动了动,还斜楞了付宁两眼,“你小子倒是挺能说的。”
“我这可都是实话,盛大人可是名声远扬,办实业那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这机器也都是金贵东西,听说同船还来了两个工程师,现在都在德国租界里等着呢。”
管事的一点头,意思是你接着说。
付宁可是有点儿说不下去了,没有人接话,他自己这独角戏唱得可是太难了。
“您看这机器我们是给您送到仓库去呢?还是您说个地方,我们肯定给您送到了。”
没办法,他只能以疯撒邪了,直接问送去哪里,不问让不让卸货了。
远远的传来一阵夸夸的跑步声,说着话的两个人全都抬头看过去,原来是莱恩从租界把巡警找过来了。
这巡警也是当初袁世凯接管天津的都统衙门时,接收了租界的巡捕加上抽调一部分新军组建的,所以在租界码头上也算硬气。
特别是袁大人在天津可是狠狠的杀了一波混混,还立笼站毙了两个“大耍”,现在这些人提起来还心有余悸呢。
同升脚行的人一看见他们来了,收拾东西的速度更快了。
就是那油锅烧得太热了,实在是抬不了,现在正撤火晾着呢。
付宁看了看估计老杜的命是留下了,又接着忽悠,“您看,租界的巡警也来了,这码头上秩序好了,干活儿肯定是快。”
那管事的手还在袖筒里一动一动的,付宁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是他真是没钱呐!
眼看这位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就在这儿硬耗上了,付宁只能硬着头皮找查理要钱。
查理兜里没多少就翻莱恩的兜儿,两个人凑了十块钱,付宁给管事的送过来了,“大爷,真不多,可就这点儿了,这两位这回赔惨了,您高抬贵手吧!”
管事的把钱拿在手里一颠,“行,这回是我们大人给袁大人面子,做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跟你这张嘴可是没关系!”
付宁当然明白,他算哪个名牌上的人物啊?又不是苏秦、张仪,自己有多少斤两心里清楚,这是大佬们早就把线划好了,他不过就是给两家送送台阶。
主要还是查理他们洋行的实力不强,又着急卸货,要不然等着过了年,衙门里头开了印,照样走流程,这货卸着就没这么费劲了。
“行了,卸了货还是送到租界的仓库去吧,过了年再看我们大人的安排。”
得嘞,有了这句话就齐了。
付宁觉得自己今天是功德圆满了。
但是新军那边的货实在是打眼,付宁不想跟他们离得太近了,得等他们卸完了,这些脚行的才能上船。
可是查理着急,船运公司就给了他们三天时间,昨天就算一天了,今天这半天又快过去了,这满打满算就剩一天半了!
付宁看着同升脚行的这些人,挠了挠脑袋,打算试试。
“陈老板。”他走到人家跟前一揖到底,“今天的事儿是我们东家太着急了,绝对没有挑衅的意思,我给您赔不是了!”
“哼”陈老板瞅了他一眼,眼神立马就飘到天上去了,根本不搭理他。
付宁现在练得脸皮也厚了,不用别人拉他扶他,自己就起来了,又凑近了两步,继续说。
“陈老板,咱们在商言商,我真得说您一句,今天这步棋您真是走错了!”
姓陈的眼一横,还没张嘴,付宁就又给他堵回去了,指着那艘船开始分析。
这船上是两家的货,那一半是袁大人的,这一半是上海盛家的,您不会真以为盛家就是个大商人吧?
人家也是官,还不小呢,邮传部的右侍郎!
干什么的?
您这不就撞人怀里了吗?铁路、邮政、航运都归人家管,诶~~~,琢磨明白没有?
看着陈老板还是一脸不大相信他的样子,付宁就差捶胸顿足了,“我的陈爷诶,您这脚行是不是吃码头饭的,得有码头、有车站,您才有生意!
得罪了他们家,万一人家看您不顺眼了,都不用自己动手,有的是人给您挤出去!”
他这么一说,陈老板觉得好像还是这么回事,可事儿都干了,现在怎么办呢?
鱼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咬钩的。
付宁就跟那个劝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老巫婆似的,又指了指货船,“您可以帮他们把货卸了啊,这大过年的,兄弟们都凑到一块儿,这来都来了,伸伸手呗!
再说了,赵家脚行是我们找的,可是您才是这块地方主事儿的,没您带着他们也不会干呐!”
陈老板听到这儿,又上下打量了付宁一遍,“行!你小子这张嘴可以!明知道你就是想让我们帮你干活儿,可我还就是挺待见你!”
付宁听了心里就有谱儿了,这事成了。
然后他才凑到陈老板的耳朵边上跟他说,就是一天半的时间,把船上剩下的货卸完,洋行里按人头算,赵家脚行是一人给一块钱,同升脚行一人给一块半。
而且这钱都给到老板手里,怎么分是自己家的事儿,这一趟不能白来啊。
陈老板点头儿了,但是提出来,他们得包饭,这大过年的,不能让兄弟们啃着窝头干活儿。
没问题!付宁胸脯拍得啪啪响,回头就找杜大爷去了,问他哪儿能找到便宜的厨子,还得自己带原料过来的。
老杜也挠头,平时还好说,今天是大年三十,饭摊都歇业了啊。
赵老板听见了,说他有个朋友能帮上忙儿,让手下去叫了。
莱恩也跟着凑热闹,把枪收起来他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大个子,听说是在找人做饭时,特别兴奋的喊了一句“y wife……”
然后让付宁一巴掌摁回去了,就那个干巴面包就别裹乱了,本来干活就累,整两筐面包,吃饭比干活儿还累!
他们这边热闹起来了,新军那边是一刻不停的往下运箱子,营盘那边又新来了人,应该是专门接应这批武器的。
等赵老板的朋友拉家带口的拉着粮食过来了,陈老板的炉子、锅,甚至是那锅油都派上用场了。
饭一出锅,脚行的兄弟们就先吃上了,大锅的猪肉熬白菜、两合面的贴饼子。
付宁还跑到船上问当兵的要不要一起吃一口,当然就被拒绝了。
那个排长现在脸上的神色轻松了许多,他看着付宁这半天东奔西跑的,觉得这个人还挺有意思。
正好旁边放了几支枪,付宁走过来的时候也多看了两眼,他随口就打趣了一句:“看上了,拿一支走?”
付宁不负他所望的脖子一缩,连连摆手,“可不敢!”
“认得吗?”
付宁仔细的看了看那几支枪,“毛瑟1907比1898后座力小一点儿,曼利夏1895要是配上瞄准镜能当狙击步枪用,这里面没有莫辛纳甘,那个枪射程远。”
“你们洋行对枪还挺有研究!”排长吃惊的看着他。
听见这句话,付宁都快哭了,“我不是洋行的,就是个临时翻译,昨天才来的,我有个朋友喜欢这个,都是听他说的。”
“那这趟你得挣不少吧?”
这回付宁的眼泪是真出来了,“不多,就六块钱!”
为了这六块钱,他都快把命撂在这儿了!一定要让查理给他加钱!
“哈、哈、哈!”看着付宁咬牙切齿的模样,那个排长很是畅快的笑了一阵,然后双手在胸前一抱拳。
“我叫刘俊生,想要交你这个朋友。”
“付宁,是个种地的。”付宁也赶紧一抱拳,怎么论上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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