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缓行,一路走一路思虑,终于在东院的门口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瑞兴堂这三个字,乔氏眼中漫上一些不甘心的无奈和认命。
“这世上有些事情,果然就是已经注定好了的,人争不过命啊!”
声音低不可闻,身后跟着的两个大丫鬟也只能更加无奈的垂下头。
“罢了。”
提步入门。
遣退所有下人之后,两位李家夫人值此深夜对坐于内室。
“阿姐,不是我安排的。”
“我信你。”
赵玉娥看着乔云舒脸上的苦笑,她自己的唇边也扯出了一抹心酸的弧度。
“就像当初姩姩没了的时候,你信我一样的信你。”
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扎心。
“你和我,这么多年下来其实都不知道该说是谁欠谁的了。方才我也接到了消息,追杀老四的那批人是我大哥派过去的,你猜到了吧?”
“嗯。”
两个女人对视,四目含泪。
“我听说他和你弟弟在京城那边,已经闹的不可开交。
你本是原配,你们乔家为了大业豁上了全族,其实我不该与你争的。
可我赵家这些年也算是掏空了底子,我爹临终之时还吩咐我大哥,一定要拼尽全力助淮王大业。如今事成了,他们谁能甘心?
云娘,你说我该怎么退?”
“我知道。”
乔氏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天马上就要亮了,皇后,你早些安置吧。臣妾告退!”
折身行礼从容离去,她果然还是当年那个当断则断的李门乔氏。
赵玉娥安静的坐在那儿,哭自己的不易,也哭乔云舒的难。
锦瑟锦绣伴在主子身边,软声相劝。
“主子,乔夫人如今愿意让一步,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啊,您还哭什么?”
“是啊主子,若是两边继续对峙,下次还不知道得弄成什么样呢?乔夫人她退这一步,真的是对两家都好。”
“你们不懂。”
赵氏拾起帕子擦了擦脸。
“我去看看元修。”
移步至西边厢房,将所有的下人全部遣了下去之后,赵氏走到儿子的病榻前坐下。伸出手小心翼翼轻抚这张年轻的,苍白虚弱的脸。
“儿啊,日后可会后悔?”
“不悔。”
床上原本昏睡的人缓慢掀开了眼帘,儒雅的面庞上尽是孤注一掷的决心。
“这么多年我都是李家嫡长子,若是丝毫不作为以至入京之后反而沦为了庶长子,那我日后才一定会后悔!”
赵氏只是沉默的掉泪。
“娘,二娘她可来过了?”
“嗯。”
李元修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来过就好。”
“元修,乔云舒这些年不曾对你下过手,以后她也不会的。你何必要如此兵行险招?”
“我知道她不会对我下手,可是我不甘心啊。娘,爹本来就偏心二娘那边。要是我们再不占着名分,以后何以立足?
二娘精明,乔家人也不是软茬子。我不趁此豁出命去,二娘她不会让步的。”
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以后我也会孝顺她的,我也会善待老三老四。可是我一定要争!”
赵氏难过的替儿子擦拭额头上疼出来的那些冷汗。
虽然这场刺杀是假的,但是儿子的致命伤却是真的!拼着现在命悬一线,日后寿数有损的结果也要争,这就是男人的野心。
“那元修咱们就在别的地方让一步吧,宋家那门亲你还给老三可好?”
李元修没有出声,好像又昏睡过去了一样。只有他娘轻柔的声音依旧在耳边规劝。
“老三和宋家紫樱青梅竹马早有情愫,娘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当时要不是你爹和宋青山,糊里糊涂的给你们口头上定下了婚约,她就该是老三的未婚妻才是。
如今乔云舒让的这一步,不仅仅只是后位啊,还有日后的正脉嫡枝,更甚还有可能是东宫之位!
儿啊,做人不能太过凉薄了。
老三也是你亲弟弟,你当大哥的不能处处占尽便宜。咱们各让一步吧,好不好?”
屋里沉默了挺长时间。
“好。”
李元修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虚弱的答应了一声。
“我会成全老三的。”
赵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替儿子拢了拢薄被。
走到门外抬头看看东边已经晨曦微现,她的眼眸之中划过一抹期盼。
天,终于快亮了。
个把时辰之后,日头终于挣扎着从朝霞中破云而出,江家人也陆陆续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姐,呜呜呜,姐,你还好不?”
“大姐,呜呜呜,你醒醒啊!”
一大清早的,江晚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这俩货趴在床跟前,鸡猫子鬼叫的声音。
“行了,大早上的你们俩哭什么?”
无奈的顶着鸡窝头从床榻上坐起来,怀里拥着被子,两眼气哼哼的瞪着弟弟妹妹。
“我这昨晚上深更半夜才回来,忙忙叨叨一通刚刚才眯着,你们俩就敢跑过来又哭又嚎的。是不是想讨打?”
“不是!”
江老二非常识时务的迅速抹干眼泪,连着打了两个嗝,才把嗓子里的哭腔给咽下去。
“我昨晚上等了你好久也没把你等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刚才醒来之后才知道你回来了。姐,你真的没事吧?”
“我也是我也是,大姐,我不是故意睡着的。我真的等你来着,呜呜呜…”
“别哭了,吵得我头疼!”
江晚捏了捏蹦蹦乱跳的太阳穴,还得抽空安抚一下弟弟妹妹。
“我一点事情都没有,就是昨天骑了很长时间的马有点累,现在需要好好睡觉缓一下。所以老二你带着老三先出去吧,等回头我睡好了再找你俩说话行不行?”
“大姐…”
“行!”
听话的江老二扯着江老三的胳膊就往外拽,还非常乖巧的应着声。
“大姐你好好休息,下午再过来找你!”
等老二老三都走了以后,江晚从窗棱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扭头询问自家大丫鬟。
“这一大早上的,你怎么把老二老三放进来了?”
“哪儿是奴婢想放的呀?”
红珠走过来伺候着主子重新睡下。
“方才二小姐和大公子趴在门上哭个不停,老太爷和老太太跟着一块儿过来的,奴婢哪里敢不开门?”
“我爷奶也过来了?”
江晚闻言又坐了起来,正准备掀被下床,红珠又赶紧开口。
“老太爷吩咐,让您好好睡觉休息。也让二小姐和大公子看一眼就随他们走,别在这里吵到您。奴婢刚才看见他们都已经出去了,您还下床来干什么?快继续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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