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连城第一次拔剑,也是一把木头。
比起桃小玖的树枝,连城的木头更为古朴浑厚,看上去就很强大。
木头戳进土地,根脉迅速绵延扩大,直至覆盖苏家全部地表。
根脉附着着连城的灵力,灵气缓缓上升,将整个阵托举起来。
连城本就在气头,想将那九十九阵震碎。
却发现阵漂浮于半空,无动于衷。
好在,阵内终于是一目了然,不再是虚无缥缈。
连城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走到相依偎的两人身边。
伸出脚尖轻轻踢了下桃小玖,桃小玖一动不动,脸色灰败。蹲下身去,触碰桃小玖指尖。
连城终于变了脸色,他呼唤谦吾:
“谦吾,过来,载人回去,这树快死了。”
话音一落,有狐狸骤至,四脚抓地,威武不凡。
很快,狐狸背上载着两人,飞速离开苏家。
……
风华之地,华司。
树们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小树快死了。”
“别胡说,只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才没胡说,连城中午的火锅,现在还摆着一点都没动呢。
他找了农业大学的教授过来,一堆人正研究怎么救树呢。
谦吾这会还在外面呢,说有教授出差到外地,谦吾去抓教授了。”
“可是为什么要找教授,连城不会救树吗?他不就是一棵树,而且我记得他还有博士文凭呢。”
“连城的文凭水的很,连城哪懂得救树,他最懂的还是当季新品,懂怎样臭美,怎样花钱。”
华司向来最盛产谣言,可这次却又不是谣言。
白禾醒了已经一周,桃小玖却依旧沉睡。
小小半妖细胳膊细腿,还是杂交品种,爱吃肉,不爱喝水,发育的并不是很好。
没有白禾那样强健的体魄,也没大经历过风霜,更不懂得怎么抵挡风霜。
他就安静的躺在床上,终于不活蹦乱跳,也不乱提无理要求了。
更不会满院子蹦蹦跳跳,扯着嘴角笑了,夸夸这个,夸夸那个,再去与连城吵架。
安安静静怪让人心疼,还不如闹腾呢。
……
华司院子里最闹腾的小树好似陷入冬眠,华司也跟着寂静下来。
雪落下来都能砸出声响,大家都很不适应。
小树睡着的时候脸依旧粉白,像个瓷娃娃一般,比他隔壁床的白禾要好上许多。
白禾脸色苍白,身上伤口迟迟不好,但好在白禾是清醒的,甚至能处理公务。
连城偶尔会感慨:“还是我们做桃花的基因好,哪怕快挂了依旧粉粉嫩嫩,好看得很。”
通常这时,白禾会掀起眼皮,目光岑寂的看向连城。
连城则会不以为然的转移话题:
“那九十九阵真的这么厉害?白禾你进去都会被伤成这样?”
白禾淡淡道:“苏拾酒应该是个很会借势的人,那阵完美的融合阴阳五行的能量。
阵内相生相克,有属于自己的循环往复。”
连城把玩着手中新买的戒指,意味深长道:
“厉害,也具备一定的危险系数,这样的人应该生活在风华之地的监控之下。
否则他有什么坏心思,事态将会变得十分不可控。
例如这次,要不是我,你和小树崽子就挂里面了。
你俩尚且如此,他想搞别人更是分分钟的事。”
确实,各家族具备危险性的人物,风华之地一直都有掌控动向。
但关于苏拾酒,白禾只是揉了揉额角:
“苏拾酒确实20多年前就失踪了,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可不是司主。
连城你追责也追不到我头上。
况且我听说,当年你休眠了几年,一醒就看人家苏拾酒横空出世,风光无二。
你这人性子又招摇。
面都还没有见过,便总想着借司主之位找人茬。
丢给苏家一堆乱糟糟的活。”
闻言,连城似笑非笑问道:“我就是这样小心眼的人?白禾,我劝你想清楚再和长辈说话。”
白禾摊了摊手:
“这些都是记录在案的事,而且用长辈之名来压人那是人类的坏习惯,作为一棵清高的树,连城你倒也不必这样。”
闻言,连城揽了揽衣襟,坐正身体。
白禾继续道:“我听说的事情就是这样,那苏拾酒没少受你刁难,据说那几年你的名声就是善妒。
这几年据我观察,您确实有些小心眼。”
连城轻轻笑了笑:“白禾,你既然醒了,就滚出我的地盘。
就算我这里是个医院,也没有你的床位。”
连城说话声音稍大,昏沉中的桃小玖好似被惊扰,发出不安的哼哼唧唧声音。
连城作势朝着桃小玖方向扬了扬拳头,倒也安静了下来。
转头,便看窗外阳光明媚,阳光映在新雪上,有些风情。
连城率先起身:“白禾,走,院里喝茶。”
院子之中,空气清寒,阳光却温暖。
连城拿起茶杯,忽然问白禾道:“你喜欢桃小玖?”
白禾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做声。
连城讥诮的笑了笑:“我都是活了千年的桃花妖了,什么情情爱爱没有见过,都大同小异的。”
白禾垂着眼睫看着手中杯子,忽然不咸不淡问了句:
“连城,你既然已经活了千年,那是不是觉得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什么大不了。
会渐渐随着时间消弭,等着许多年后再回首。
只是发现那是一段令人愉悦的记忆,哪怕没有在一起也没什么。”
连城有些诧异的看向白禾,他本来是打算劝白禾放弃的,但乍一听白禾自己劝自己放弃,自己安慰自己。
连城心里又不是个滋味,好像他是个坏人一般,是以连城改口:
“啊,那不对。
你看那些青春偶像剧,不都是从喜欢到白首。
你年轻你都不轰轰烈烈一次,你老了你和人家跳广场舞,你都抢不到好位置。”
白禾只是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人类,又坐在司主的位置,周边虎视眈眈,谁晓得我活不活得到跳广场舞的时候。”
连城咂摸点头:“倒也是。”
白禾有些落寞:“再者说,他要回青要山的,山上有他记挂着的人。
山上那么好,可能他回去就不下来了。
有些事情不能强求。
那倒不如不要开始。”
连城继续附和:“倒也是,他总嚷嚷要回去。”
很快,连城又自我否决:“他一定会下来的,在山上他连钱都花不出去。作为树我最了解树了。”
……
忽然间,连城与白禾双双看向桃小玖沉睡的房间。
白禾:“桃小玖醒了。”
连城:“刚刚听谦吾说,好像苏淮有过来探望。”
白禾起身。
连城看着白禾的背影,嘲讽的摇了摇头,就白禾这样还想斩断情丝,痴心妄想。
……
屋内,窗子大敞,一枝桃花于雪地中钻窗而入,成为卧室最明媚的点缀。
桃小玖穿着单薄的睡衣,抱着枕头,披头散发的看着对面苏淮。
苏淮看着桃小玖随身佩戴的玉佩,脸上浮现倦色与担忧。
桃小玖年纪不大,爱笑爱玩,好奇世界上的万事万物。
像是一个生命最初始的阶段,洁白、美好,不必承担许多生命的重量,他是轻盈的、愉悦的。
苏淮看着桃小玖,心里却在想苏拾酒将桃小玖养成这般大,养成这样乐天阳光的模样,应该希望他快乐的过一生吧。
可是,有些话苏淮还是想与桃小玖说:
“桃小玖,玉佩你戴多久了。”
桃小玖躺在床上,他想了想:“春天下山时师父给我的,还不到一年。”
苏淮:“你把玉佩对着阳光……”
桃小玖依言,玉佩在阳光下透着细腻的光泽,一片温润间桃小玖却见隐约有一条细细血丝在玉的正中漂浮。
不解的看向苏淮,桃小玖等待苏淮的下文。
苏淮:“你这玉佩是苏家家主的象征,与家主血脉相连。
当玉佩出现血的印记时,说明家主正处于生死边缘。
但血色散尽,那就是油尽灯枯之时……”
一番话说出,苏淮以为桃小玖会失态的大哭,会跌跌撞撞往外跑,跑回青要山……年轻人应当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
可是,事实是桃小玖要比苏淮想象的安静,他依旧是年轻稚嫩的模样,可眼底却装着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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