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沙哑低沉的问俞欢,他想去书房找几本书看看,可否?

    俞欢肉眼可见的愣了下,避重就轻的问:“什么书?我叫人给你找。”

    “我,能不能进去。”他重复了一遍,眼神漆黑执拗。

    “为什么非要进去……”

    “为什么?!因为不想我玷污了你们之间的回忆?”他暴喝出声,步步逼近,往榻边走来。

    “你明明忘不了他,为何还找我。”

    “你眼睛对准我的时候,究竟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他?”

    “你唤‘阿衍’的时候,是在唤我还是在唤他?”

    “那日,你醉酒,想的是我,还是他?”

    “还有,还有。”他情绪激荡,胸口起伏,“七月七,乞巧节。你写下那句诗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到底是谁,你敢说出来吗?”

    他字字句句都是质问,语气怨恨,几乎嚼穿龈血,只是眼泪湿了脸庞。

    俞欢早知有今日,只是没想到终于到这一步,亲眼看着他声泪俱下,居然会有点心疼。

    她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清衍等不到她的答案,哪怕是一句哄骗的谎话,她都不愿意。

    也许这个时候,她心底想的,还是他。

    眼尾被逼出薄红,眼睛被泪水浸得生疼,他直勾勾看着一点情都不愿给予他的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心一点点寂灭,最终恍惚嗓音沙哑道:

    “是我高攀了。”

    他走了。

    衣袂掀出决绝弧度,再没有回头。

    可算是结束了。

    俞欢怔怔坐在榻上,过了会,喊秧秧,让膳房上一盘双椒鸡丁来。

    陆清衍不再来长公主府,俞欢的日子又回到从前,男主还未出现时的样子。

    每日吃睡,看话本,无所事事时练练字,划着小船去湖中央采莲蓬。

    宫里有什么事的时候,就进宫见见皇帝,和那些太妃说说话。

    京城有新来的戏班子,就请过来,在府里唱上两天。

    自云谚过世后,她过得都是这样清闲的样子。

    说起来就觉得遗憾。

    云谚那样病弱的躯体,真是没赶到好时候。还活着的时候,日日因为他们姐弟因为朝廷殚精竭虑,他死了,反倒迎来了太平。

    只是还是不怎么爱出门。

    秧秧为了逗她开心,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只笨笨的小土狗,棕色的毛,圆溜溜的眼。

    为了献到她面前来,爪子都洗的很干净,带着一点香味,笨头笨脑又热烘烘的往她手底下钻。

    俞欢给它起名叫“平安”。

    平安,顺遂。

    不过由于它长得太圆滚,就多了个称号叫“肉球”。后来人人都叫它肉球,平安就成了大名。

    陆清衍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怎么一口气喝了那么多酒,更不知道酩酊大醉后,他还会折返到长公主府外。

    他对这里面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哗哗”的声音是家丁在扫落叶,欢声笑语是浇花的侍女们发出来的,而她,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在一墙之隔的树下,那张小榻上坐着。

    他屏着呼吸,有病一样,想要听见她的声音。

    站了很久很久,全身僵硬的要死,终于听见她的声音,平静随和的好像他们之间的爱憎情仇是在前世。

    她对秧秧说,今晚想吃麻辣鸡丝。

    好一个麻辣鸡丝。

    她一点都不懂他的用心,一点都不在意他。他都走了,她还想着吃麻辣鸡丝。

    陆清衍快恨死她了。

    听完那一声,心脏被刺穿的彻底,而他诡异的感到满足,一步一步,踩着秋日落叶回去。

    干枯的落叶脆弱极了,他行尸走肉般踩着一地金黄叶,也碾碎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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