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顾临砚开口询问,宋星辰就如同被火燎到一样缩回手,急急将袖子扯下。

    将手背在身后呐呐道,“这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一点都不疼。”

    “怎么弄到的?那么不小心?”

    她跟宋家人的关系如何,迟早都要告诉顾临砚。

    最后也没隐瞒,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顾临砚。

    包括,当时宋书白的巴掌落下来的时候,她可以躲,可是她没躲。

    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的体质特殊,宋书白一巴掌下来,或重或轻,肯定会留下触目惊心的印记。

    她就想拿这个印记借题发挥,将宋书恒跟宋书白打发走。

    将一切都全盘托出之后,宋星辰低头敛眉,如做错了事的孩童。

    她承认,她当时就是使了心机,手段说出来也不光彩。

    顾家家风正,顾临砚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甚至于行事一板一眼的人,可能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但她跟顾临砚现在已经结婚,是夫妻,这些事她要对顾临砚坦诚。

    无论她承不承认,这都是最真实的她。

    顾临砚沉默良久。

    久到宋星辰觉得自己这些做法应当是受到顾临砚的厌弃以及不齿时,甚至会训诫她时。

    顾临砚却突然将她拥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宋星辰的身体有些僵直。

    她不适应与异性的亲密接触,尤其是她跟顾临砚刚认识几天,并不熟稔。

    就连周时序也一样。

    但顾临砚的怀抱很暖。

    她的鼻尖抵着他的胸膛,他身上淡淡的木香窜入鼻尖,还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让她的心莫名安稳。

    她慢慢放松下来。

    然后她听到顾临砚稍显低沉的嗓音在凛冽的夜风中,明朗清晰。

    “心疼我那么坚强的顾太太。”

    宋星辰一直觉得自己浑身铠甲,没有任何软肋,坚强得可以自己抵挡任何风雨。

    她以为自己不会有软弱的一面。

    可此时,顾临砚不过寥寥几个字,却让她丢盔弃甲。

    她收紧双手,微微的疼痛自手指传自心尖,酸涩的感觉久久不散。

    脑海中很多画面似是走马灯一般滑过。

    三年前,她独自一人拿着行李箱走过登机口,回头时,空无一人。

    三年里,身处异乡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她拿起手机,看飞往海城的机票。

    那一夜,她独自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守着窗外的漆黑一点点褪去,直到天光乍亮。

    那些画面最后定格在面前顾临砚平静而温和的脸上。

    宋星辰敛眉,低低问,“你不会觉得我不择手段?”

    “我只觉得你傻,让自己受伤。”

    顾临砚宽厚的大掌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收紧。

    “还觉得我很抱歉,当时没能在你身边。让顾太太一个人承受这些。”

    宋星辰猛然抬眸,跌入顾临砚的眼中,他眼中分明有愧疚。

    她突然失语,喉头似是梗着东西,心中万千情绪如潮水汹涌而至。

    她终于知道心里为什么酸涩。

    那些孤独无望的时候,大概她其实也软弱。

    顾临砚视线落在她的左手上,“真的不疼了?”

    宋星辰将左手的袖子挽高,给顾临砚看,语气轻快。

    “真的不疼。当时也只是稍微有点疼而已,现在已经一点都不疼了。”

    “我的体质特殊,一点点痕迹都会很明显,其实事实上并没有那么严重”

    话没说完,头顶顾临砚的声音温柔和煦。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拂过那一块乌青的印记,眼中满满的都是疼惜。

    “顾太太,在我面前,你不用那么坚强。”

    宋星辰怔了怔,眼中忽而涌上水雾。

    其实她还是疼的,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一个人坚强得太久,就下意识不想让身边人看出来她有软弱的时候。

    所有人都没看出来她的逞强软弱,而顾临砚,跟她认识不过寥寥几天,却能一眼看出来。

    他甚至比她还要了解她自己。

    宋星辰想了想,是顾临砚他观察力比常人敏锐,还是他对她的了解其实并不只这寥寥几天。

    宋星辰觉得大概率是前者。

    毕竟顾临砚如今取得的成就,本来就比常人要卓越。

    这就意味着他方方面面都比常人要优秀得多,处处都是常人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而且久居上位者,眼光都毒辣敏锐。

    之后到了地方,顾临砚拿来药膏,给她抹上,那疼痛才随着药膏清清凉凉的触感消散一些。

    顾临砚带她到的地方,是海城临江的别墅区。

    宋星辰虽然离开海城三年,但还是知道这个别墅区——

    “潋园。”

    十年前建成,位于寸土寸金的海城市中心。

    海城的江,叫做楚江。

    潋园的名字,有“临楚江之滨,观江水潋滟”之意。

    整个别墅区只有寥寥几套别墅。

    每一套都是独门独栋,占地面积三百多平,而且别墅与别墅之间隔得很远,完完全全具有隐私空间。

    住在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

    当年宋家想买这里的别墅,却没有资格。

    这里的装修是极简风,木质沙发,茶几,木质地板,整片的落地大开窗,白色窗纱。

    靠窗是罗汉床,墙边还有一排落地书架。

    暖黄色的灯光倾洒下来,一片安静温和。

    是宋星辰想象中家应该有的样子。

    除去该有的摆设,没有多余的东西,处处都符合宋星辰的审美。

    就是她觉得应该不太符合顾临砚的审美。

    很少人喜欢这些古色古香的东西,尤其是年轻人。

    她是因为学习国画,才会对这些古香古色的物件都情有独钟。

    宋星辰视线落在大厅一角的罗汉床跟书架,越看越眼熟。

    然后猛然记起,这不是她十多年前随意想象涂鸦的一幅画里面的场景?

    那幅画应该还在阮家老宅的墙上挂着。

    脑子一瞬间有些短路,下意识侧过头问顾临砚。

    “这是你装修的?”

    顾临砚面不改色。

    “我妈装修的,当年好像是听说根据她见过的一幅画装修的。”

    “哦。”

    说来阮老爷子跟顾家有交情,沈舒仪也到过阮家老宅,见过那幅画也不奇怪。

    宋星辰又看了几眼,还是觉得好像哪里有些奇怪。

    很快她发现了奇怪之处:整座别墅,没有佣人,只有她跟顾临砚两个,因为宽敞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

    将药膏在那块青紫处抹匀,顾临砚才温声跟她解释:“我妈说年轻人应该有年轻人的生活,所以让我们到这边住。

    你要是后期需要工作,这里地理位置也很优越,去哪里都很方便。”

    宋星辰点头,这里离古画斋确实极近,只隔了一条马路遥遥相望,她上班极其便利,步行几分钟就能到。

    确实是她最心仪的地理位置。

    “我喜欢安静,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这里只有特定的时间有佣人过来打扫卫生,其他时间只有我们两人。”

    刚巧宋星辰也喜欢安静,她不喜欢社交,也不习惯有佣人时常环绕周围。

    她喜欢独处,喜欢独立而且个人隐私极强的空间,不喜欢这个空间有人贸贸然进入。

    在盛世时,时常环绕周围的佣人就让她觉得难受。

    没想到顾临砚的喜好与她不谋而合。

    顾临砚一直等宋星辰手上的药膏风干了,才带她上楼,指着楼上靠右的房间。

    “这是早就装修好的新房,你以后就住在这间房里。”

    听到“新房”两个字,宋星辰的心像是被火烫了一下,斟酌着还是开口。

    “要不你住这里,我住其他的房间?”

    “我可能需要时间去适应顾太太这个身份。”

    虽然她跟顾临砚已经领证,是夫妻,但这段关系跃迁得太快,她还没做好跟顾临砚同房共枕甚至同处一室的准备。

    她不擅社交,想象到那个画面,她都觉得尴尬得脚扣地。

    暖黄色的灯光下,顾临砚眸色尤为温润。

    “可以的。不过你还是住新房吧。新房宽敞。

    而且,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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