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阮淑琴将人迎进客厅。

    几人一一落座之后,阮淑琴亲自去泡茶。

    虽然这段时日她与阮淑珍两人关系较之以往要紧张,但宁家是礼仪世家,毕竟来者是客,该有的待客礼仪还是要有的。

    茶桌上水烧开,阮淑琴投茶注水,正准备将第一道茶汤倒掉时,身侧传来阮淑珍的声音,“姐。”

    阮淑琴侧过头看了一眼,阮淑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座位上起了来,就站在她身侧。

    身上名牌衣服名牌包,满脸带着笑意,“姐,不用沏茶了,我们又不是客人。”

    阮淑琴收回视线,客套道:“你们一家都登门了,不可能连热茶都不让你们喝上一口。”

    语气中隐有疏离,只是这会儿阮淑珍心不在焉,没听出来。

    她沉默了一下,又小声开口,“姐,宋星辰出阁宴的请帖是宋星辰不让你给我们发的是吧?”

    话落之后,还带着几分忿忿, “像宋星辰这种人,你为什么还要给她撑腰,给她办出阁宴呀!老爷子不明事理偏袒她,难道你也要不明事理偏袒她?”

    阮淑珍觉得,即便阮淑琴对宋星辰再怎么好,那也是因着宋星辰是她的女儿。

    而且两人是姐妹关系,阮淑琴就算对她再不满,也不可能真因为宋星辰而不给她发喜帖。

    这件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宋星辰在阮淑琴耳边唆使挑拨。

    阮淑琴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了。

    所以阮淑珍明着是过来探望她的,实际上就是来表达她对宁家给宋星辰办出阁宴的不满。

    阮淑琴本来想摔茶壶的,但茶壶是光绪年间的紫砂壶,宁家祖传下来的,仅此一套,价值不菲。

    想了想为了阮淑珍这种人摔茶壶,不值得。最后只将茶壶里面泡好的茶全部往地上一倒。

    茶是刚泡好的热茶,用的是刚烧开的水,特别烫。

    阮淑珍离得近,茶水自然溅到她身上,烫得她龇牙咧嘴跳了起来。

    疼痛过后,阮淑珍语气不满,“姐,你是在干嘛呀。”

    “干不明事理的事。”

    阮淑琴冷言冷语,“至于不给你们发邀请函,那是我的主意,并不是星辰的主意。毕竟星辰一向是明事理,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紧接着,阮淑琴下了逐客令,“行了,今天我心情不好,不想招待你们,你们走吧。”

    阮淑琴本来是不愿意在这种大喜日子闹不愉快的,但是阮淑珍现在这死性不改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忍不下去。

    话落放下茶壶,直接吩咐佣人,“送他们出去吧。”

    凳子没坐热,就被轰出门,阮淑珍气得脸红脖子粗。

    宁家不是一直自恃文人清高,整天礼义廉耻什么的都挂在嘴边。

    现在居然为了宋星辰驱赶客人,就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

    越想就越是生气,老爷子偏袒宋星辰,她可以理解。

    毕竟宋星辰从小在老爷子膝下长大,说是外孙女,其实宋星辰算是老爷子半个女儿。

    可是阮淑琴也偏帮宋星辰,阮淑珍就不理解了。

    有那么一瞬间阮淑珍的脑海中闪过那么一个想法:

    难道在对宋星辰这件事上,她这个作为母亲的真的错了?所以才导致如今犯了众怒?

    宋震霆与宋书恒两人没说话,但是脸色都不好看。

    最后一家人灰头土脸,愤愤离开。

    宋星辰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宋书白离开之后,宁曦就跟她去了侧边的厢房,这个厢房是宋星辰幼时阮淑琴让人收拾出来的。

    房间外边就是一丛疏竹,正是下午时分,斜阳透过折枝花纹的窗棱映下一地凌乱竹影,静谧安宁。

    宁家老宅里面的家具多为紫檀做的家具,空气中都透着一股紫檀隐隐的木香。

    因为宋书白带来的烦躁,早被宋星辰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些年房间整体没什么变动,屋里摆设还是她当年时候的样子,就是屋子靠南边添了一个梳妆台,还添了一个大衣柜。

    地上还铺上了红地毯,四处悬挂上红绸缎,床单被褥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

    红色绸缎被面上精致的金色丝线绣着龙凤,栩栩如生。

    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明显是提前让人手工缝制的,处处可见用心。

    钻进房里,反正四下没有别人,两姐妹就开始悄悄说私房话了。

    宁曦眯着眼笑,“本来我还想让人给顾临砚收拾出一间客房来的,但想想好像也没必要多此一举。都这个时候了,你们怎么也要睡一起了。”

    宋星辰推宁曦,“行了,思想简单点,不要笑得那么猥琐。”

    宁曦大大咧咧,“这哪里猥琐了,你不要告诉我,你跟顾临砚到现在都没有夫妻生活吧?”

    宁曦毕竟是医生,虽然还没结婚,但对这种事倒并不是很避讳。

    宋星辰面色绯红,但两姐妹之间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最后还是开口,“没有。”

    “没想到你们家顾临砚还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宁曦惊讶过后啧了一声,“你们每天晚上就盖着被子纯睡觉这样怎么行呀?”

    宋星辰笑,“顾临砚跟我说让我慢慢来,他不强求我。”

    “一口一个你们家顾临砚,一天天的给我们这种单身狗塞狗粮。”

    话是这样说,宁曦脸上却是笑着的。

    虽然宁曦没结婚,但还是知道婚姻里,最难得的就是对方懂得理解并尊重。

    如今看来,顾临砚对星辰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与理解,在这一点上,算是比很多男人都有心。

    知道宋星辰脸皮子薄,宁曦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心里暗自琢磨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注意到房间角落还堆了八个系着红绸的红木箱子,宋星辰疑惑问,“这是什么?”

    宁曦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陪嫁呀,一床龙凤被,一床百子被,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按照海城这边的风俗传统爸妈给你早早给置办好的。

    当年给姐怎么置办,如今给你也是怎么置办,一样都没有落下。”

    “这两床被子是你跟顾临砚将婚期确定下来爸妈就让人缝制了,赶了好几天工期,才在昨天送过来的。”

    宋星辰眼尾酸涩染红,心中久久触动。

    她早就知道宁家人极为注重礼数,如今更是切身实地地体会到了。

    她本来以为宁家只是简单为她办一个出阁宴而已,没想到阮淑琴不仅考虑到出阁宴,还考虑到陪嫁等等方方面面,处处为她准备妥当。

    这种重视,就是将她视为亲生女儿一样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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