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乔斯达两世人生加起来,有整整十四年的青春岁月是与迪奥·布兰度相伴的,反之亦是。
最初相遇时,两人都还是稚嫩的少年,是太阳初露一角的清晨和光亮还未消尽的黄昏,无法遏制的野望都还裹在妖冶柔和的皮肉下,奋不顾身的果敢也还只是心中一团模糊的轮廓——迪奥后来常常觉得,自己和乔纳森不过是颠倒生长的同一颗种籽,是选择了相反道路的同一个灵魂。
“jojo,你只是为了你的家人……才没有在这一世的开始就杀掉我的吧?”老乔治的葬礼结束后的黄昏,迪奥与乔纳森支着式样相仿的黑伞,并肩一起立在那一方矮矮的石碑前。
乔纳森脸上是沉重的哀伤,他弯身轻轻拂去父亲墓前被风带来的蒲公英絮,答道:“你觉得呢,迪奥?”
“……我是在问你问题,蠢jojo!”迪奥声音里带了几分低沉的恼怒,“不要把问题抛回来……啧,算了,反正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你的答案,毕竟十三岁的小鬼头哪怕杀了人都没法好好毁尸灭迹、逃脱法律——”
乔纳森温和却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够了,迪奥。我的确是为了我的‘家人’——父亲、丹尼、还有我的‘义兄弟’。”
蓝发的青年将手中的黑伞折叠收起,转过身。如多年前一样年轻的面庞如今镌写着岁月打磨后的沉稳和平静。他看着他,湛蓝色的双瞳里是与十三岁时相同的热忱光芒,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克制:
“迪奥,我从来没有真正厌恶过你——我和父亲都早在你最初踏入乔斯达庄园的那天早上,就将你视作了‘家人’。只是你一直不肯承认,你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会拥有‘家’这种温馨的归所。”
迪奥瞳孔一收,条件反射的谩骂险些脱口而出,却被乔纳森漫不经心地伸手捂住了嘴。
“我更愿意把我们纠缠的宿命和恩怨称之为‘兄弟反目’这样的家事,迪奥。不管你承认与否,你和乔斯达家从过去到未来,都纠缠不清——你又何时听过,单纯的憎恶或是情爱能延续如此漫长的时间?说真的,迪奥,你在乔斯达家成长了两世,贵族觥筹交错之间的腌臜事也没有少见,难道你还觉得,能独身一人从这样不见血的权力厮杀中存活几十年的、我们的父亲,真的是什么单纯无知的家伙吗?他对你不设戒心的唯一原因,那就是你是他的儿子,他就像无底线包容我一样信任着你——你小时候那些拙劣的心机也就能哄骗同为小孩的我而已,不要太自以为是了,迪奥。”
“家人,是爱人与仇人的结合体,是人与人之间超越单纯爱恨、更深刻的联结,是哪怕将彼此残害得遍体鳞伤也无法克制互相靠近的欲望的人们。说起来,以前我们不是学过吗?历史上权力的胜者必定会将手下败将的血脉斩草除根——那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家人,就是一个人天生的共犯么?”乔纳森慢慢收紧了捂住迪奥嘴唇的手掌,轻声继续道,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你成为乔斯达家宿敌的机会,都是父亲他赐予你的——是因为他公开地、表里如一地承认你是乔斯达家的第二个儿子……既不是因为你的强运,也不是因为你所谓天生的‘恶’,而是因为我们的父亲从心底接纳你成为‘家人’,我也一样。”
迪奥慢慢放弃了挣脱乔纳森桎梏的意图,翠绿的双眼带着难以名说的情绪与后者湛蓝的双眼对视。
“父亲还在的时候,我尊重他的意愿,无条件包容你对乔斯达家族的诋毁,但是如今他已经不在了,迪奥。”乔纳森用平静的口吻结束了这段发言,将绷紧的大手从迪奥脸上松开,在两侧脸颊留下微微发青的指痕。“也就是说,如果你还是不知好歹地污蔑乔斯达家世世代代所重视的名誉,甚至诋毁父亲——那我是真的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家法’……我把你揍到哭得停不下来的,迪奥,到时候可别后悔。”
迪奥紧紧盯着乔纳森严肃而坚定的面孔,突然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嗤笑:“哈!jojo……既然这样,那我也提醒你两件事吧,第一,这一世的你全靠本迪奥的仁慈才有机会站在这里;第二,我迪奥这辈子都不会成为任人摆布、受人牵制的蠢货——‘家人’?别搞笑了……如你所说,收养我的乔治·乔斯达已经死了,那么我与从今往后的乔斯达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傻乎乎地甘愿受所谓‘道德’和‘亲情’的束缚……你就继续沉浸在这过家家般幼稚而软弱的‘亲情’幻想里吧,愚蠢的jojo。”
金发的吸血鬼露出一个戏谑又残忍的笑,毫不犹豫地径直朝墓地深处走去,甚至故意大喇喇踩过乔斯达家族各个先祖的坟冢——有一个墓碑还不堪重负彻底向后倒塌——似乎是借此宣泄他心中隐秘的恼怒。
远处夕阳的余光早已完全散去,稀疏的星辰和晦暗的月光被厚云裹挟着出现在天空,整片土地都被笼罩在无光的黑夜之中。
然而直到穿过整个墓地、在乔纳森视线中彻底消失,迪奥都没有收起那顶遮光的黑伞——就好像头顶零散的星光也能和太阳一样灼穿他早已停跳的心脏——是用另一种缓慢的、平稳的、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渐渐将他同化、消融,乃至最后肢解成无数不属于“迪奥”这个名字的庸碌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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