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仗助听见门那头传来轻微但清晰的子弹上膛声,以及窗锁咯咯震动的声响。
……该死,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偏偏在自己想要询问外公有关安杰罗的事情的时候,对方就开始动手了吗?
仗助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他当然不可能放任外公一个人去面对安杰罗,就算对方没有替身,也是个正当壮年的男人,而自己的外公就算精神瞿烁,终归也已经五十五岁了。
……[crazy diaond]。仗助无声念着,天蓝色的拳一下击穿门板、拽出外公,然后又瞬间将其复原。
“……唔?”东方良平还保持着给手枪上膛的姿势,一脸困惑,他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站在了卧室门外。“仗助?你……”
“不要乱动啦,外公。”仗助瞥了一眼那支装了子弹的手枪,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逼真的模型枪嘛……”
“……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仗助拉着自家小老头儿的手一步一步往客厅里退,“疯狂钻石”则护在两人身前,紧盯着那扇房门。“外公,你对我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在追查什么犯人?”
“……”东方良平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小子怎么会知道?”
“呃……我前天半夜起来偷吃老妈买的蛋糕,听见你在说梦话啦。”仗助支支吾吾地扯着谎,“什么‘安杰罗’之类的……撬窗户的是不是就是他?”
东方良平的嘴欲言又止地张了张,犹豫了半天,但考虑到现下情况危急,还是说了实话:“……是,那家伙可以说是日本历史上都少有的恶劣反社会罪犯,半年前被判处死刑却又奇迹般存活越狱,我们警署一直在追查他的踪迹……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追到家里来。”
得益于过去二三十年的警察生涯,东方良平解释得清晰又简短,让仗助省下了很多追问的功夫。
说话间,两人已经缓慢退到了客厅,撬动窗户的咯咯声却半点都没有减退——此情此景下,祖孙俩也顾不得什么其他,一个直接拔枪,另一个则转头朝自己房间大喊起来:
“康一!亿泰!快出来!有替身攻击!!”
东方巡警握枪的手顿时微妙地颤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快找角落隐蔽起来”直接咽回了肚子里。
下一秒,他就看见自己外孙的两个同学连滚带爬地从房间里翻了出来,对着空气大喊不知所谓的英文单词。
“[echoes]!”“[the hand]!”
……东方巡警不理解。
“[crazy diaond]——!”
好,现在他的外孙也加入了,“疯狂钻石”?现在的小孩儿犯中二也好歹取点更霸气的口号啊……
——况且你们有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可是有个连环杀人犯躲在暗处想要我们的命啊孩子们!!这种时候能不能好好听警察的指挥啊!!
“康一,麻烦你让‘回音’飞到房子外面找找附近的可疑人物!亿泰,厨房和大门的方向交给你了,我来守楼梯和卧室!”
“交给我吧,[echoes]!”
“厨房和大门是吧?呃,如果不小心削掉了你家的墙可不能怪我噢仗助……”
不是,这是在搞什么啊孩子们?!东方良平忍无可忍了,要玩角色扮演游戏也不要在这么危险的时候玩啊!
然而,还没等他训斥的话说出口,客厅的窗户就突然凭空被撬开了!整块玻璃危险地摇晃着,仿佛正有什么透明的东西从窗口游弋而入!
东方良平还注意到,有几滴水珠从窗沿滴落——可明明今天是个晴天。
依循着办案多年的警觉性,他立刻将枪口对准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缺空,连开两枪——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子弹直直穿过了那团顶开窗户的空气。
不、不对,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难道不是片桐安十郎,而是什么恶灵吗?不可能,那种东西应该不存在才对……况且我不久前刚收到那家伙的死亡威胁……
恐惧感如有实质般擒住了他的心脏,活了五十五年,侦破过无数案件,亲手抓获过不下三位数的大小罪犯的巡警东方良平,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无从下手的不知所措。
然而,面对如此惊悚的场景,他的外孙却两眼一亮:“……亿泰!在这边!”
……什么在这边?东方良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孙三步并作两步,越过自己身旁,一顿重拳如雨点般朝餐桌砸下。
桌上的空杯子和花瓶都瞬间迸裂,水珠溅了一地——老天啊,仗助这臭小子的力气原来那么大吗——碎片飞了一地,而那个姓虹村的呆小子也扑了过来,右手猛地对着空气一抓,仿佛在捏一只不存在的蟑螂——
要命!!是我年纪太大都看花眼了吗?仗助那小子怎么摸了一下碎片,那一地狼藉就复原了?还有,我明明记得客厅地板当初纵向排了十块瓷砖的,还是朋子费了好大功夫买到的高级大理石,怎么一眨眼就只剩九块半了?!
东方良平感到抓狂,他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自己的外孙并没有在犯中二病或是玩角色扮演,而是在以自己看不见的方式,跟自己看不见的敌人战斗。
——在他还一心想着如何保护年幼的外孙的时候,仗助这孩子,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奇妙秘密,还踏入了一个他难以理解的世界。
东方良平的枪口渐渐垂了下来,他看着三个孩子在屋内奔跑、出拳、受伤,却看不见他们究竟在对抗什么。
他甚至不敢走上去帮忙——在漫长的从警生涯中,他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才能做好,办案时过度牵连无关群众只会让更多人受伤。
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从来不把警局里真正危险、龌龊的案件讲给朋子和仗助听,他们是自己的家人,也是理应与社会黑暗面无关的普通人,自己身为维护正义的警察,不应该将他们牵连到那些黑暗当中去。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才是接受着庇佑、与硝烟隔绝的“普通人”——在杜王町当了几十年的巡警,他竟对这恶灵一般的邪物一无所知,甚至要仰仗年少的外孙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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