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吉影觉得自己正在一片虚无中漫游。
没有光亮、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细嫩白洁的手忽然出现在他眼前,朝他俏皮地勾了勾手指。
自此,在一片虚无之中,吉良吉影突然找到了方向。
他看着自己向前跑,从一个幼小的孩童,逐渐长成青涩的少年,距离那只白皙、柔软的手也越来越近。
终于,十八岁那年,他握住了她。
那一刻,周遭的虚无开始消散,他陷入狂热的爱恋,拥吻着她走入人群。
无数看不清面孔的人自他身旁走过,他不关心他们究竟是妍媸美丑,而他们也不曾将多余的目光投向他。
这很好,吉良吉影满足地想着,我将与她在如织人流中相伴余生,就像任何一对平凡的爱人。
是的,他爱她,他需要她,他的生活绝不能缺少她,就像染上烟瘾的人戒不掉尼古丁、高血压病人离不开降压药一样。
她是他的稳定剂,是他的锚点,是一片虚无中的光。
从十八岁到三十三岁,从大学到步入社会,他和无数个她相遇、离别又重逢,他们共度了数不清的美好时光。
吉良吉影牵着她不停向前,感觉平静的幸福正包裹着自己,安心到几乎飘飘然的程度。
然而,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手中突然空了,心爱的她如泡沫般忽地消失了。
周围看不清的面孔的人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无数目光如舞台上的灯光一样聚集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声如蚊蝇般嗡嗡响起,久久不绝。
吉良吉影感觉自己一下坠入了深渊,脊背发凉,像是有条蛇从尾椎骨钻入,然后在自己全身游弋……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那都是在议论自己,他们都在注视着自己。
[killer een]——他急促地喘息着,他想逃,他想炸掉这些该死的看客,他想找回他的爱人、他平静顺遂如植物般的生活,可他的手沉得抬不起来,嘴唇也像粘了胶水般无法开合。
滚开、滚开!!吉良吉影想要嘶喊,但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只能像被关入动物园的猛兽,不分昼夜地忍受着别人好奇、戏谑、轻蔑又鄙夷的目光。
“……oh y god!居然真的有人会对蒙娜丽莎产生那方面的欲望?这也太变态了吧……”
他终于听清了那些议论自己的絮语,也终于看清了周围看客的脸——那是无数张乔瑟夫·乔斯达、空条承太郎、花京院典明和岸边露伴的脸,他们笑着朝他靠近,伸出各色的手要来掀他的皮肉骨血、拆解他的人生和心脏。
不要……不……
“……good orng!杜王町radio,今天也是由我来为大家带来服务,您的邻居原田海……”
一阵清脆又遥远的声音突然响起,那些诡异的人影顿时如烟尘般消散,吉良吉影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正躺在自己家的床上,身旁收音机里放着熟悉的广播。
墙上的时钟正指向早晨七点半,挂历正撕到五月的第四天。
今天是星期二了吗……吉良吉影恍惚地从床上爬起来,不对,我昨天中午明明在出版社遭遇了伏击……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killer een]。”
他下意识地喊出了自己高大的替身,然而“杀手皇后”一如既往地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脑海中的记忆还很混乱,但在吉良与自己替身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恍然回想起了最关键的那些片段。
昨天中午,自己先是被空条承太郎、岸边露伴等人“钓鱼执法”、拍下了可以诬陷他清白的“照片”,随后又被“白金之星”卸下了双腕和膝盖的关节,被“天堂之门”写下不能出声的禁制,被那四个人一起翻阅记忆、经历和内心所思所想……
当他以为那已经足够过分时,那个四五十岁的老头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套金闪闪的女性内衣,硬是……往后血泪种种,更是不胜枚举。
一点十分,他们在食堂拖延时间的同伴似乎到了极限,以至于承太郎不得不把自己拖走,转移阵地。
同时,那个花京院典明很贴心地替他写好了请假书,岸边露伴则用“天堂之门”给他加上了“无法离开空条承太郎周围五米”和“无法对任何人发动攻击”的限制,几乎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再后来,他们将他带到杜王町的坟场附近,利用“天堂之门”的强制指令逼他自己伪造出痕迹,并用相机拍下了他“招供”自己嫁祸川尻浩作、用家人威胁对方顶罪的“证词”。
做完这一切后,那群魔鬼并没有放过他,反倒将他带回了杜王大酒店,让他用这天剩余的时间,一个字一个字写下自己过去十几年内犯过的每一桩凶案——“天堂之门”能够查找当事人自己都已经模糊的记忆,所以,他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核对吉良吉影有没有撒谎或遗漏。
吉良记得,自己当时像暑假最后一天赶作业的中学生一样,从天亮写到天黑,再写到旭日初升——当魔鬼们终于允许自己放下笔时,他写字的手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握笔的部位磨出了一串水疱。
他还记得,自己放下笔后没有休息上一分钟,那群魔鬼便将他带去了警局——东方仗助,那个发型老土的高中生,似乎与警署的巡警是亲属,以至于所有流程都走得极其敷衍,当天下午,那个“替罪羊”川尻浩作就被无罪释放,作为替代,自己被关进了拘留室。
岸边露伴——是的,还是这个该死的家伙——提前在他身上写下了“如果使用替身就立即自尽”的指令,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或逃脱的可能性。
当然,他吉良吉影不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哪怕是濒死挣扎,也好过直接认输等死——半夜,他叫出“杀手皇后”,想破坏拘留所的铁栏杆,然而还没等动手,他就看见自己的替身不受控制地朝自己伸出了手。
触摸、变成炸弹、引爆……就这样,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声地炸成粉尘,烟消云散,如同他制造过的每具尸体一样。
是的,他应该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他现在依然站在这里?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74_174697/127030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