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彦臣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再不走,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心疼她。

    更怕自己想……

    要了她。

    郁晚璃蹲在墙角,双手抱着肩膀,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沿着下巴往下流。

    看上去十分可怖。

    李妈走进来看见这一幕,“哎哟”了一声:“太太,这是怎么了!”

    李妈赶紧拿起毛毯裹在郁晚璃的身上,又将她扶到沙发上,仔细的替她擦去血迹,上好药止住血。

    郁晚璃的下唇,血肉模糊。

    “谢谢……”她发出干涩的声音,“李妈,你还是走吧,要是让年彦臣知道你关心我,你也会跟着受罚的。”

    李妈是郁家的老佣人,干了很多年,看着郁晚璃长大的。

    郁家破产后李妈就失业了,但是得知郁晚璃嫁给了年彦臣后,她又来应聘年家的帮佣。

    “太太说的是哪里话,年先生对您可上心了。”

    郁晚璃都怀疑自己幻听了。

    年彦臣对她上哪门子的心?

    他分明就只想看她崩溃狼狈到极致的样子,肆意羞辱。

    郁晚璃不解的看向李妈。

    “年先生肯定是爱您,才会娶您。这江城多少名媛千金都想着嫁进年家,挤破了头,但只有您才是年先生心尖尖上的人。”

    “他娶我……不过是为了报复我罢了。”

    “哪有一个人用自己一辈子的婚姻去报复一个人啊,太太,”李妈回答,“您和年先生之间是有些误会仇恨,可归根结底,先生是真的爱您。”

    李妈给她出着主意:“太太,您服个软,认个错好好的道个歉,先生就会原谅您了。您越是跟他杠,越讨不着好。”

    郁晚璃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和他的恨……又怎么会是道歉能解决的。”

    那是杀父之仇。

    何况,郁晚璃始终坚定的认为,爸爸没有害死年伯父。

    爸爸一生温和纯良,谦逊,不可能做出杀人这种事情。

    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爸爸在病房探视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爸爸去世了,年伯父也死了。

    死无对证。

    一旦郁晚璃去找年彦臣低头,那就证明,她承认爸爸害死年伯父。

    她不会替爸爸背下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有生之年,她都要想办法为爸爸洗脱嫌疑,还一个清白公道。

    “年太太”的身份对郁晚璃而言,不是荣耀,而是枷锁。

    婚礼上,年彦臣就已经让她尊严扫地了。

    ………

    第二天。

    郁晚璃刚从卧室出来,好几个佣人就立刻进去收拾了。

    然而,新婚之夜,她是一个人睡的。

    床单上整洁干净,不见落红。

    “年先生没有碰太太?”

    “是啊,她可不受宠了。”

    “传出去真是笑死人,只怕等老了还是个处。”

    “年先生那么恨她,她以后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呢。”

    讥讽的笑声传入郁晚璃的耳中,她垂着眼,神色淡淡的,什么都没有说。

    下楼时,她看见年彦臣站在客厅窗户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色西裤,正在打电话。

    朝阳的细碎光芒投射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镀了一层金光。

    郁晚璃一下子想到了多年前的某一天。

    那时她还很小,只有八九岁,懵懵懂懂的不太记事,而年彦臣已经出落成翩翩少年了。

    他跟着年伯父来郁家拜访做客,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沉默寡言。

    郁晚璃不太敢靠近他,因为他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从小她就怕他,躲着他。

    他也只是生疏的叫她一声“晚璃妹妹”。

    没想到,长大后,她却嫁给了他。

    命运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两个人牢牢捆绑在一起。

    听见脚步声,年彦臣转身看了过来,顺势挂了电话。

    郁晚璃不敢接触他的目光,赶紧低下头。

    她紧张得都不会下楼梯了。

    “过来。”年彦臣出声。

    郁晚璃只能照做,走到他面前。

    她心想,他是不是又想给她难堪了。

    果然,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听见他再次出声:“蹲下。”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却必须要听他的。

    等郁晚璃蹲下,他的脚稍稍往前一挪:“系好。”

    原来他的鞋带散开了。

    “嗯,”郁晚璃伸出手,仔细的将鞋带重新系上,“可以了。”

    她刚要起身,又听见他说:“鞋边脏了,没看见么。”

    她咬了咬唇,先是用衣袖擦了擦,再用指腹擦了一遍,确保皮鞋一尘不染,油光发亮。

    这下,年彦臣该满意了吧。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郁晚璃看着他的鞋子,心想,他要是一脚踩上来,碾压着她的手……

    她可怎么办才好。

    是求饶?还是硬撑?

    她好像从来没有在年彦臣面前,服过软。

    好在郁晚璃的担心是多余的,年彦臣什么都没有再说。

    她松了口气,站起身,规规矩矩的站着,不知道他还想干什么。

    这时,刚刚去收拾婚房的几个佣人下楼了。

    “年先生,房间都整理干净了,床单被套按您的要求,全都换了新的,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年彦臣摆摆手。

    佣人们识趣的离开。

    只是,在经过郁晚璃身边时,最前面那个佣人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撞了一下郁晚璃的肩膀。

    后面的佣人都纷纷偷笑,表情尽是不屑。

    “……站住。”

    轻软的女声响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郁晚璃抬眼,目光扫视过那几名佣人:“我叫你们,站住。”

    佣人们看向年彦臣。

    年彦臣脸色淡漠,好看的薄唇微微抿着,没有任何表态。

    “看他做什么,”郁晚璃说,“我在跟你们说话。”

    她下巴微微一抬:“我问你们,我是谁?”

    “您,您是年太太。”

    她又问:“年太太是这个家里的什么人?”

    “女主人。”

    “背后嚼主人舌根,又当面冲撞主人……留着你们何用?”

    几名佣人感到很是诧异,面面相觑。

    她们要被开除了?

    “自己滚,还是撵你们走,”郁晚璃微微一笑,“可以二选一。”

    “我我……我们……”

    “怎么,”郁晚璃问道,“我的话不管用?”

    为首的佣人大着胆子回答:“这个家里,所有人都要听年先生的。年先生的话,最管用。”

    谁都知道这太太不受宠,嫁进来是吃苦受累的。

    可不能被她给唬住。

    只听见年彦臣音色懒散:“还不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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