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连海还在嗷嗷的叫唤。

    一丈红站在房门口,定定的看着井连海,脸寒得能刮下一层霜来  。

    “把他绑在椅子上,给他点水喝!扛不住就让他自生自灭!”

    一丈红吩咐完以后,转过身走了。

    她转身的瞬间,没有人注意,她眼里有泪花一闪而逝。

    刚才小土匪报告说有秧子犯了大烟瘾,她马上想到了井连海。

    这个人她有印象。

    瘦骨嶙峋,眼眶子鹊青,一看就是个大烟鬼!

    在井家大院里,她拼命把十岁左右的女儿护在身后  。

    又极力想换下年迈的母亲。

    就算他人品再坏,也还没忘记自己是个儿子,是个父亲。

    就这两点,他还算是一个男人!

    一丈红想帮帮他,如果让他在家里戒掉烟瘾,是不现实的,一般人没有那个毅力。

    但在土匪窝不一样,在死亡面前,人可以迸发出无穷的潜力。

    他要是因此能戒掉烟瘾,也算是自己做了一件积德的事。

    如果他因此死了,也是他活该,人本不该去碰这个。

    一丈红想起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为了能抽上一口大烟,年仅十四岁的她,被公爹卖到了花台子……

    如果不是活不下去,她娘不会把八岁的她卖给人家做童养媳。

    如果她没有摊上一个抽大烟的公公,她的人生是不是会改写?

    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一丈红感觉脸上湿凉,伸手一摸,竟然是一滴眼泪。

    她哑言失笑,今天是怎么了,她都多少年没哭过了?

    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眼泪。

    一丈红抬手擦掉脸上仅有的一滴泪水,仿佛又听到了来自遥远时空撕心裂肺的哭声!

    吃完饭,花舌子就出发了,去秧子家里谈价格去了。

    花舌子就是土匪窝里面的说客。

    一般都是能说会道的人,主要出去砍价。

    当然,这个价钱倒不是他定的。

    花舌子出去以后,用不上两天,就会有人陆续的上山赎人。

    所以头几天,秧子们并不会遭太大的罪。

    到后来剩下那些舍命不舍财的,土匪有很多手段对付你。

    会让人生不如死,最后乖乖的把家里的钱全数掏出来。

    但土匪也不会乱要价,拿不出那么多的,你就算整死他,他还是一样拿不出来。

    就像这批秧子,都是屯子里稍微富裕点的人家,就不能和地主要一样的赎金。

    一两百块大洋,就已经掏干了家里两辈子人的所有积蓄了。

    天黑的时候,小土匪把饭端进了西厢房,只有一盆饭,碗和筷子都没有。

    饿了两天,就算平时在绅士的人,也绷不住了。

    井连海一直被绑在椅子上,狂躁的时候,会连带着椅子一同掀翻在地。

    昏昏沉沉的时候,就像死人一样,进气多,出气少。

    井连海现在这种状况,别说吃饭,就是喝水都费力。

    一丈红下了命令,如果挺不过去,就让他自生自灭。

    所以无论井张氏和井连海两个人怎么哀求,都无济于事。

    两个小土匪连理都不理他。

    井连海不吃,井张氏和春妮是要吃饭的。

    井张氏头发蓬乱,满手污垢。

    她把手举起来看了一眼,闭上眼睛,上盆子里抓了一把饭,急忙塞进嘴里。

    春妮看见老太太吃了,也挤过去,抓起饭开吃。

    都是一个屯子出来的,又在一起受苦。另外的五个人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女人,而欺负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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