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把孩子放在炕上,打开身上的那层包被。

    “哈哈哈……”

    陆家顺打开包被,孩子立刻奋力蹬起了小腿。

    看着裆里多出的二两肉,陆家顺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有孙子了,陆家后继有人了。”

    看见孩子的一刻起,他的心就跟猫爪子挠的一样,刺挠的不行,恨不得立刻知道是丫头还是小子。

    但井馥不能问,那丫头早就说过什么新社会,男女平等。

    要是问火了,几年不回来,自己想儿孙可怎么办?

    就儿子那个熊样,早就让儿媳拿捏住了,惹了儿媳妇怕是连儿子都得罪了。

    陆家顺借口让井馥给婆婆帮忙去,急忙查看孩子的性别。

    见到是孙子,悬着一年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把孙子包好,抱起来。

    跑到院子里,故意大声说话,没过一会,院子里出来了不少人。

    “老陆头,今天咋这么高兴啊!”

    儿子这些年一直在打仗,说不惦记是假的。

    老夫妻两个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常年不在身边,看着别人家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他就心难受。

    整天板着一张脸,和谁都没有好态度,时间长了,院子里的人都不爱搭理他了。

    陆家顺也乐得清闲。

    像今天这样,远远就能听见笑声,而且无论看见谁都先打招呼,是从来没有过的。

    不是碰到了喜事,就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哈哈,来看看我大孙子,遭人稀罕不?和我家伟业小时候一模一样吧?”

    陆家顺抓住一个人,就拉过来看他大孙子。

    “我看怎么像井家的那个丫头呢!”

    “我看也像他娘的地方多些!”

    陆家顺不高兴了:“眼睛都有毛病吧?这明明就是从伟业脸上扒下来的!”

    “这老头,两句话就不好好说了,孩子长相在那摆着,也不知道是谁眼睛有毛病!”

    没过一会,好容易出来的人都被陆家顺气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抱着孩子。

    “这都什么人啊!说走就走,就不能陪我孙子玩会?”

    蹲在墙根下的鳏夫刘二,看见人都走了,陆家顺一个人在那磨叽,忍不住整两句。

    “你自己家的孩子,咋看咋好,拿着当个宝似的,白给我都不要,还得多糊弄一张嘴呢!”

    陆家顺不爱听了:“你倒想要,我能给你吗?”

    “你给我,我也不惜的要啊!”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吵了起来。

    先前回去的那些人,又忍不住出来看热闹。

    两个人越吵声音越大,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

    井馥帮着婆婆刚做好饭,就听见院子里闹吵吵一片。

    她在围裙上擦干了手,跑到院子里看了一眼,发现公公和人吵起来了  。

    见井馥出来,孩子哭了,陆家顺不做声了。

    抱着孩子,从井馥身边擦身而过,气呼呼的进屋去了。

    刘二还在那里向别人诉说事情的经过,让人评理呢。

    井馥细听了事情的经过以后,强压着想笑的冲动。

    这是公公出来献宝了,没收到预期的效果,恼羞成怒和人吵起来了。

    “二大爷,你别和我爹一样的,他要有啥惹您不高兴的地方,我给您赔个不是!”

    井馥三句好话,刘二的声音低了下去,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了,就连脖子上蹦起的青筋都伸展开了。

    “人都是敬怕的!哪有吓怕的,他还以为是旧社会,他当地主的时候呢,谁都得敬他七分,现在是新社会了,要不是摊上一个好儿子,还得批斗他呢!”

    井馥听刘二提到了陆伟业,接过话茬:“老少爷们,算是井馥拜托大家了,我和伟业常年不在家,我父母要是有什么事情,还请大家多帮忙!”

    井馥冲着大家伙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见过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多通情达理!”

    陆家顺透过门缝,听见外面的人都在夸赞井馥,刚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放心吧,一个院子里住着,有事大伙都会帮忙的!你公公那个人,就是不会说话,其实人心不坏!”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和井馥攀谈起来,直到婆婆隔着房门喊吃饭,这才散了。

    井馥进了屋,孩子在奶奶怀里,一直哭个不停。

    陆家顺低眉顺眼的坐着,刚让老太太骂了一顿,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你都不知道咋得瑟了,孩子才多大呀,你就抱出去这么长时间?还大声和人吵架,看把孙子吓着了吧?”

    井馥从婆婆怀里接过儿子,背过身去,解开衣襟,把奶头塞进嘴里。

    孩子立刻不哭了。

    “娘,你就别说我爹了,孩子不是吓的,是饿的!”

    喂饱孩子,放在炕上,让他自己玩。

    井馥转身的功夫,陆家顺又把孩子抱了起来。

    桌子放好,饭菜端到桌子上。

    陆家顺盘腿坐在炕头上,把孙子放在盘起的双腿上。

    “放下吃饭吧!孩子老这么抱着,抱尖尖腚了,等馥儿回去,一个人可咋弄?”

    婆婆抱怨老头惯孩子,担心以后井馥一个人不好带。

    陆家顺不理会,用两个手指不断敲桌子:“整二两,今天高兴!”

    几口酒下肚,陆家顺的话多了起来。

    “馥儿啊,你是陆家的功臣啊!这头一胎就添一个男丁,看样子陆家单传的家风,要在这辈改改了!”

    “等到伟业回来,多生几个儿子!”

    陆家顺手往外面一指:“都跟我咋呼的,仗势的不就是他们儿子多吗?”

    “井馥,家里多几个小子,到啥时候都不吃亏!”

    井馥扯了一下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心里却在说:“只要陆伟业能平安回来,我给他生十个儿子都行!”

    但心里的话嘴上不能说出来,害怕引起二老的恐慌。

    医院最近从朝鲜战场撤下来的重伤员,说出了战争的惨烈。

    志愿军打的太艰难了!

    “爹,伟业说了,让您给孩子起个名!”

    陆家顺端起酒杯,一仰头,将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缓缓地放下杯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许久之后,陆家顺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

    之所以给儿子取名“伟业”,就是盼望着儿子能够有所作为,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光宗耀祖。

    现在儿子按照他预想的发展,真的干伟大事业去了。

    陆家顺又觉得自己错了,他最希望的是儿子能够平安回来,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哪怕掏大粪,也是幸福的!

    “就叫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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