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侍女拿着托盘经过,侍从看了一眼托盘上雕花白玉茶具,对这个侍女吩咐道:“这套茶具拿出来备用,今晚公子要用。记着,要擦干净,不得有半点灰尘。”

    “这里装着公子明日要穿的衣裳,送到卧房,别进去,放门口就行,到时候我亲自整理。”

    “这些放进库房吧,暂时用不到。”

    侍从不停地吩咐着,各种眼花缭乱的东西被搬进搬出,让人目不暇接。

    李争渡一直觉得自己记忆力还不错,但跟这位侍从比起来,就逊色很多了。

    安排好一切,侍从转身过来向宋清斐回话。

    李争渡的目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不禁愣了一下。

    这不是宋岩吗?

    见到李争渡,宋岩也感到一丝意外。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镇定,微微颔首,向李争渡恭敬地行礼致谢。

    李争渡也点头回应,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时宋伯走了进来,宋岩恭敬谦和的姿态顿时来了个大变脸,眉角一耷拉。

    嘴里还嘟囔着道:“怎么连叔父也来了。”

    语气中充满了不情愿和抱怨。

    还有宋伯对他家公子的态度感到极度不满。

    他们公子都来半天了,他居然连口茶都没安排人上,就这么让他家公子这么干干坐着。

    宋岩很难想象,自家叔父在宋家待了三十几年,竟然还没被辞退。

    就仗着小殿下自小便由他侍候,有了感情才没被赶走。

    小殿下,不对,现在不能叫小殿下了,得叫小公子。

    小公子得多可怜,被叔父这漫不经心地态度侍奉了这么久,看样子好像都习惯了。

    宋岩朝宋清微投去怜悯的一眼,然后抬起高傲的头颅,转身吩咐侍女准备茶点。

    侍女奉命离去后,他才转过身来面向宋伯,语气极为客套地打招呼:“叔父大人,小侄在此有礼了。不知叔父近来身体可安好?家中一切可顺遂?”

    宋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甚至都懒得开口回应。

    宋清斐见状,主动打招呼,“宋伯,好久未见,您身体可还康健?”

    宋伯微笑,极为客套的回答道:“承蒙清斐郎君挂念,老奴一切都好。”

    “阿微平日麻烦您照顾了。”

    “郎君客气了,照顾公子是老奴应尽的职责。”

    两人说话时的语气十分客套又谨慎,仿佛每个字都经过仔细斟酌,生怕有丝毫的不妥之处。

    听两人说话,李争渡总有一种两国使节在谈判的感觉,一股子针锋相对的硝烟味。

    一位大权在握的权臣与另一位大权独揽的帝王……的心腹交谈。

    宋清斐说话不疾不徐,自带一股腔调,“自长姐离世后,阿微便成了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我一直期望能与他多联络感情,可我发出的信件却如石沉大海,一直未曾收到过回信。是没收到吗?”

    宋伯微笑,不紧不慢地回应:“宫中形势复杂,信鸽轻易进不得皇宫。”

    宋清斐:“………我派去的是人。”

    李争渡:………

    宋伯微笑依旧:“那还恕老奴失职,回去后定会好好盘查此事。”

    宋清斐:“……既如此,那便有劳了。”

    宋清斐仿佛瞬间放下了这件事一般,不再继续谈论这件事,而是将注意力又放到了李争渡身上。

    他眼中满怀期待,“李娘子可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

    宋清微立刻看过来,居然还有“初次”相遇?

    李争渡因这两道灼灼的目光而倍感压力,压力越大,脑子越僵。

    这个………

    李争渡一脸莫名,不就是在护城河那次吗?

    该说没有吗?可她怎么总觉得确实好像在哪见过宋清斐。

    见她没能立刻回答上,宋清斐有一点失落,把脸微侧,再次露出精致的侧脸,静静释放忧伤。

    隔了一会儿,他微微垂下眼眸,缓缓地说出了几个字:“三年前,开封,画坊。”

    李争渡隐约有了些印象。

    她微微蹙起眉头,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墨韵画馆?”

    宋清斐眼中顿时放出光芒,猛地上前去握李争渡的手,“你终于想起来了!”

    手刚伸到半空就被截住。

    宋清斐侧头,宋清微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手。

    宋清斐立刻了然——

    阿微吃醋了。

    无碍,小舅舅的手给你握就是。

    宋清斐欣然反握住了宋清微,然后微笑着拍了拍。

    宋清微:………

    宋清斐又去看李争渡,一脸沉醉地开始讲述他与李争渡初次遇见时的细节。

    “那日你穿着一身紫色袖袍,身姿如松,走进来的时候仿佛都带着风。那时候的你就像一位豪气云天的女侠,洒脱又帅气。后来我们交谈了几句,你的话也让我印象深刻。”

    但李争渡根本不记得那些细节,更没什么感悟心得。

    宋清微面无表情,“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她怎会记得?”

    怎么记不得!

    那日的事,宋清斐一直记忆犹新,别说李争渡说过的话,就连对方笑着的表情,宋清斐都牢牢印在脑子里。

    他们相遇这么美好的历史性时刻,阿争娘子怎么可能不记得?

    是吧,阿争娘子?

    宋清斐满含期待地望着李争渡。

    宋清微继续面无表情,“她一定不记得了。”

    宋清斐第一次觉得这个便宜外甥聒噪,优雅地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盯李争渡。

    被围观的李争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个,怎么说呢,我当然对宋郎君是有印象的,毕竟宋郎君这面貌确实太有记忆点………”

    这话让宋清斐顿时晴空万里,让宋清微阴云密布。

    李争渡小声道:“………但我确实有点记不起当时做过什么了。”

    这下宋清微开始云消雾散,而宋清斐一言不合又开始塑造苦雨凄风的悲情形象了。

    忧伤侧脸再次回归。

    这次悲情的比较大,除了脸,眼神中原本的光彩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和悲伤。

    他微微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仿佛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宋清斐望着李争渡欲言又止,“我以为……”

    宋清斐身体微微颤抖着,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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