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焦土遍地。
阴风哀嚎,千里同悲。
眼前暗紫色衫的女子倒在玄衣男子怀中,早已香消玉殒。
玄衣男子紧紧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但怀中的温度却已渐渐消散。
但最让人注目的是玄衣男子双眼上蒙着的白绫。
那是天地间少有的突兀的色彩,在晦暗阴沉的世界似乎是唯一的鲜明。
姬容望着那个与钟山史书中描写相差无几的背影,“这是……”
“是苏洗尘的记忆。”
是沈清宵的声音。
那道熟悉的红色气雾再次将姬容的神识包裹起来,似乎在安抚她,叫她不要害怕。
可是从前神交之时,好像没听到过他说话。
“那是因为之前受了很重的伤,没力气说话了。”
姬容:“?”
姬容本想问清楚,可是注意又轻易被苏洗尘那边的动静转移。
红雾也没有说话,默默缠绕着她。
既然玄衣男子便是苏洗尘,那么那位紫衫女子就是魔君念剑。
而这里,便是魔君念剑身死道消之地,葬仙台。
念剑的神魂逐渐消散。
苏洗尘双眼皆盲,目不视物,却也能清晰感知到她在自己怀中慢慢消失。
苏洗尘疯了一般结印施法,想要聚拢她的神魂,奈何他手中连一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
汹涌的灵力在周遭暴动,草木和鸟兽皆被波及,瞬间化为灰烬。
不知持续了多久,他似乎成了一具只知道施法的行尸走肉,疯狂又极端。
“他……”
姬容震惊于苏洗尘的举动,“他疯了吗?!”
“神魂没有容器,怎么会聚拢。念剑肉身已经消散,苏洗尘这样,不过是竹篮打水。”红雾说。
可就算有容器,也很难聚拢。
散了就是散了。
死了的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回来?
很快,苏洗尘灵力枯竭,再无力气。
他像一株衰败的枯草,倒在原地。
风好像安静了。
他的三千墨发在一瞬之间,染上了斑斑白霜。
满头青丝迅速转白,如同冬日初雪覆盖而下。
直到云雾散尽,葬仙台只剩他一人。
苏洗尘挣扎爬起来,立下神魂之誓。
“魔君念剑,苏洗尘以钟山神族之名起誓,黄泉碧落,吾将寻你神魂,铸你生机。此心此志,生生世世,不忘不改。”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念剑死前让他忘了她。
怎么可能忘啊。
他背弃整个钟山神族都要与之相守的人,怎么可能就让她那样湮灭在记忆里。
那日之后,苏洗尘踏上了前往钟山之路。
一步一跪,虔诚之至。
“他在向钟山族的先祖请罪。”姬容说。
钟山史书记载,钟山神殿大祭司苏洗尘,为魔君念剑所惑,自愿放弃神官身份追随之,被逐出钟山,永世不得再踏足钟山。
所以他若想回到钟山,必先赎罪。
可是史籍只载他自念剑身死后再无踪迹,并未写他又回到钟山。
他回钟山做什么?他后悔离开钟山了吗?
姬容疑惑。
“也许,是为了寻找让念剑复活的办法。”红雾说。
姬容:“?”
姬容:“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她早就想问了。
“笨阿容,我们的神魂这样勾缠交融,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呢?”
他语气愉悦轻快,又似带了把小钩子,勾得人心颤。
红雾亲昵地蹭着姬容,在她周身缠绕。
像是温柔的深海,容不得抗拒,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她。
姬容哪怕此时只是神识状态也不免老脸一红。
沈清宵何时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想不到啊,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神识里这么勾人啊。
不过姬容想到沈清宵平日里冷着脸的模样,也分外勾人呢。
“你……沈清宵可说不出这么露骨的话。”她嗔怪道。
“可我就是沈清宵啊,阿容……”那声音委屈极了。
姬容:“……”
她轻咳一声,打算换个话题。
“你怎么现在才来?”姬容问。
“我一直偷偷偷偷跟着你,阿容对我好温柔,我好开心。”
红雾语气中的愉悦不加掩饰。
姬容斜睨他:“跟着我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那红色气雾委屈巴巴说:“他……他不让。”
这个“他”不用想都知道是沈清宵自己。
“那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了?”姬容问。
“因为阿容因为来到苏洗尘的记忆中,感受到了不安,我来守着你。”他说。
“你可比他好多了。”姬容说。
“那阿容是不是更喜欢我呢?”红雾似乎有些羞涩,但是语气隐隐透着欢愉。
姬容:“……?”
“你是他的神识,你就是他。这也要比吗?”姬容问。
“我不管,阿容就是要更喜欢我才好!”
红雾缠着她不放,让姬容想到了糖果之类的食物,又甜又腻。
“阿容,阿容……”
他低喃着姬容的名字,每一个字被他唇齿反复研磨,裹挟着他对她的渴求和迷恋,一字不落地落入姬容耳朵里。
姬容想,还好神识没有化成人形,不然脸红耳朵烫,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那可丢人丢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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