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老年人建造了高墙般的养老院,却忘了给他们留下一扇通向社会的窗。
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里,时间走得太慢,生命却流逝得太快。
清晨,阴沉的天空透过脏污的窗户,将灰暗的光线洒进王德明破旧的小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混合着未清理的垃圾发出的酸臭。
王德明睁开浑浊的双眼,眼角的眼屎结成了硬块。
他试图坐起来,但脊椎的疼痛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逼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他的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碰倒了几个空药瓶,塑料瓶滚落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王德明费力地弯腰去捡,却因为腰部的剧痛而放弃。
他盯着那些药瓶,突然意识到降压药已经吃完了。
颤抖的双手捧起一杯隔夜的凉水,王德明艰难地吞下最后几片药丸。
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他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
胃部传来抽搐般的疼痛,提醒着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王德明挪到厨房。
打开冰箱时,冷气夹杂着一股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只有几片发黄的生菜和一块长了霉的面包。
他叹了口气,关上冰箱门,转身打开橱柜。
空荡荡的架子上只有一包快要过期的饼干。
咀嚼着干硬的饼干,王德明的牙龈传来阵阵刺痛。
一颗松动的假牙几乎要脱落,但他已经没有钱去看牙医了。
窗外传来邻居家孩子的欢笑声,
而室内,冰冷的寂静蔓延,只有饼干在干渴的口腔中搅拌的“咔咔”声。
王德明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消息。
他点开儿子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犹豫了很久。
上次通话时儿子不耐烦的语气仍然回响在耳边,
“爸,我现在真的很忙,有事再说吧。”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拨打。
强迫自己穿上那件磨损的老外套,王德明踏出家门。
楼道里的灯坏了,黑暗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生怕在楼梯上摔倒。
初冬的冷风刺骨,王德明瑟缩着向医院走去。
路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他,甚至没有停下来道歉。
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透明人,被整个世界忽视和遗忘。
医院里人声鼎沸,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鼻腔。
王德明站在嘈杂的人群中,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艰难地挤到咨询台前,护士不耐烦的声音像是一记耳光:
“老人家,现在看专家门诊需要先预约。
您得先去自助机上预约,然后等叫号。
不会用的话找志愿者帮忙。”
王德明茫然地看着角落里的自助预约机,那些闪烁的屏幕对他来说就像是天书。
他颤抖着手指试图操作,但每次触碰都引发错误的提示音。
周围人不耐烦的叹息和低语传入耳中,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一个年轻的志愿者走过来,语速飞快地解释着操作步骤。
但对王德明来说,这些指示如同天方夜谭。
他感到自己的大脑似乎生锈了,无法理解这些简单的指令。
“老爷爷,要不您回去让家人帮您预约吧,”
志愿者最后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王德明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中传来嗡嗡的杂音。
周围的人群仿佛都在远离他,留下他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孤立无援。
最终,他没能预约到医生,也没能买到急需的药物。
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医院,王德明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没有药物的日子该如何度过,恐惧如同阴影般笼罩着他。
回家的路上,王德明经过社区公园。
秋日的阳光温暖,公园里三三两两的老人有说有笑。
有人在下棋,有人在打太极,还有人围坐在一起聊天。
王德明站在公园入口,渴望地看着这幅和谐的画面。
他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走向一群正在下棋的老人。
“我我可以加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老人们抬头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个皱着眉头说: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儿人已经够了。再说,你会下棋吗?”
王德明感到一阵刺痛,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下棋了。
“我我可以看着学”他试图争取。
“算了吧,”另一个老人不耐烦地摆摆手,
“你还是去那边的长椅上坐着吧,别打扰我们。”
王德明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慢慢地退开,最后只能默默地坐在角落的长椅上。
他看着其他人的欢声笑语,感受着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巨大隔阂。
公园里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但这一切似乎与他无关,
他就像是被隔在一个无形的玻璃罩里,看得到却触不到外面的世界。
夜幕降临,王德明独自坐在黑暗的房间里。
电视机播放着他听不懂的新闻,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房间,却无法填补内心的空虚。
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已经褪色,
那是多年前拍摄的,照片中的他还是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人,
身边站着妻子和儿子,所有人都笑得那么灿烂。
现在,妻子已经去世多年,儿子在大城市工作,很少回来。
王德明伸手轻抚照片,指尖传来玻璃框冰凉的触感。
他拿起手机,再次犹豫着要不要给儿子打电话。
最终,他还是拨通了号码。
“喂,爸?”儿子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背景音嘈杂。
“小明啊,爸爸想问问你”
“爸,我现在在开会,有什么事吗?”
儿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这么晚了还在公司呢啊?…我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王德明小心翼翼地说,生怕打扰到儿子。
“我挺好的,爸。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这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还没等王德明说再见,电话就被挂断了。
他握着手机,久久无法平静。
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如此强烈,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德明不得不出门采购一些日用品。
在超市里,他小心翼翼地挑选着最便宜的商品,每次看到价格都要皱眉考虑很久。
他的动作缓慢而谨慎,深怕自己的退休金不够支付。
“能不能快点啊?后面还有人等着呢!”身后突然传来不耐烦的抱怨声。
王德明被吓了一跳,手一抖,购物篮里的东西洒落一地。
他慌乱地蹲下去捡,但膝盖的疼痛让他动作更加迟缓。
周围的人群发出不满的嘟囔,有人甚至直接跨过他去拿商品。
收银员不耐烦地帮他收拾,嘴里还嘟囔着:
“老年人就不能挑个人少的时候来吗?”
王德明低着头,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碍事的累赘。
他匆忙结账,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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